同壽一擺手,吩咐道:“加快行程,天黑之前,定要趕到縣城。”
儘管沒能確定細節,但麻煩無疑來自於謝家,和孫升提醒的一致,敵人的矛頭直指共濟社,打算用大明最嚴重的罪名,讓自己萬劫不復!
好在有了孫、韓二人的示警,道協已經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學術機構,組織鬆散不說,連會長的位置都讓給清虛了,不然他這次還真有可能吃個大虧。
即便如此,局面依然不樂觀。
謝家既然敢抓人,那就一定有後手,否則,孤注一擲的百年世家只會更可怕。只要謝家能從鎮民那裡取得對自己不利的口供,然後再栽點贓物給自己,豁出去來個先斬後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救人又談何容易。
若只有餘姚知縣,那事情倒不難,憑自己在杭州的關係,隨便找個人就行了,李崧祥主管的可是一省刑名,就算餘姚知縣再怎麼挺謝家,他也抗不住按察使的一紙公文。
問題在於那個巡按御史。
無論古今,官場對上下尊卑的規矩都看重得很,不過有一類人卻是例外,那就是科道言官。
巡按之設,始於唐代天寶年間,職責為巡按天下風俗黜陟官吏。
到了明朝,巡按制度已經相當完善,巡按御史在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中選出,雖然品級只有七品,但卻號稱代天子巡狩,能夠“以小監大”、“以卑督尊”,就算是布政司,乃至巡撫、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也不願意惹上這些人。
其實想想就知道了,明朝的言官連皇帝都敢罵,彈劾官員就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天下太平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因為那涉及到他們的政績。所以,言官們沒事還要找事呢,有事更是要一挖到底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巡按御史跟錦衣衛很相似,名義上都直接受皇帝管轄,中間各有都御使和指揮使指揮排程,在地方上無所顧忌,遇到再大的官也不用低頭。
劉同壽跟熊榮有過交談,跟李崧祥也有了默契,哪怕是知府,他也可以借勢壓人,可對上巡按,他就借不到力了。
他更希望那人是謝家的一員,那樣的話,事情就可以擺到明面上來說了,兩家的仇怨,整個紹興府都傳遍了,那謝巡按明擺著以公謀私,對付起來就簡單得多。
最怕的是那人和謝家的關係比較隱蔽,甚至全無關係,那就要命了。哪怕是張孚敬親自出頭,至少在這件事上,對方說不買賬也就不買了,至於有可能的報復,說不定還能成為揚名的契機呢,謝御史是不會怕的。
“劉觀主所見極是,說起來,謝蘭和本官還有同年之誼,蹉跎半生才有機會入了都察院,在京城時也過得頗為拮据,至少在他巡按江南前,跟餘姚謝家是沒有半點關係的。”到了縣城後,馮維世證實了劉同壽的不祥預感。
“那,他會不會被收買了?”劉同壽努力尋找著對方的破綻。
“不好說。”馮維世不置可否的搖搖託,“劉觀主有所不知,以謝蘭一向的為人和作風,即便沒人收買,他也不會推卻此事的。若說謝家發揮了什麼作用,可能就是通風報信,令餘姚那邊配合的更緊密些罷了。”
“他要藉此事邀名?”劉同壽眉頭緊皺,按說如今的嘉靖朝,不應該有這種愣頭青才對啊?
“邀名只是其一,邀功才是正經。”馮維世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劉同壽的預料。
“邀功?向誰?龍虎山麼?”
“劉觀主可知沈淮其人?”馮維世想了想,不答反問。
“不知。”劉同壽搖搖頭。
“淮乃山海關衛軍,師從李真,學習道……妖術,極擅蠱惑人心,至嘉靖八年,其威望日隆,薊、遼二鎮多有知其名者……”馮維世措詞很小心,既不犯劉同壽的忌諱,同時也迴避了朝廷的禁忌。
這沈淮跟劉同壽很像,兩人都是用道術戲法吸引人,兩人也都好打抱不平,懲惡揚善之類的事兒沒少做,透過這些,在民間擁有了相當的聲望。
沈淮成名已經是嘉靖三年,邵元節入宮,紫禁城內正式擺開了道場的時候了。按說這樣的世風下,沈淮這樣的道士應該如魚得水才對,可實際上,他的下場悽慘得很。
他打抱不平惹上了當地的大戶,然後被人栽了個謀逆之罪,然後就是數年的亡命天涯。東躲西藏了好幾年,可最終還是敵不過朝廷的力量,於年前被順天府抓獲,最終落得一個腰斬棄市的下場。
馮維世說的委婉,但劉同壽聽得分明,這個沈淮跟他完全就是同出一轍,他手段更高明些,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