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就讀,在京城呆了這麼多年,見識只會在他之上。韓應龍不相信對方一點都沒察覺到,更不相信對方會因為一個年旦評,就這麼不顧一切了。
孫升慨嘆著回答:“韓兄有所不知,小仙師固然與兄有救母之德,其實,他更是救了小弟的全家老小啊。”
“啊?志高,這又是從何說起?”
“韓兄應該知道,我孫氏世居燭溪湖畔,這燭溪湖水面廣大,卻不能蓄水,旱時不能全灌溉之功,澇時更是為害不淺……”
孫升說的事情不算新鮮,江南水網縱橫,水利固然便利。不過很多堤壩都是年久失修,江湖之下,都有泥沙淤積,導致百姓得水利之便的同時,也要承受江河氾濫之苦。上虞的曹娥江是如此,而在後世被填掉的燭溪湖也是一樣。
“自家父遇害後,家母日夜思念,不得其所,後來卻是成了信眾,早晚誦禱,極為虔誠。當日江南大水,餘姚各地士紳多不以為然,帶動了民間百姓,但家母卻是深信。老人家和鄰里相約,提前移居到了高地,就此避過了一劫。”
搖搖頭,孫升面露沉痛之色:“小仙師在上虞威望甚高,振臂一呼,眾皆影從,尚未見水災之害,只是莊稼受損,來年艱辛罷了。可韓兄你最近都在東山盤桓,卻是有所不知,餘姚百姓之苦,實不堪言……”
他心有餘悸的說道:“單是燭溪湖左近,在大災中死傷或失蹤的人丁就有數十人之多,姚江兩岸,損失更是慘重,與這些比起來,莊稼作物的損失,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志高此言當真?”韓應龍大吃一驚,“日前我與同壽賢弟也曾去過府城,一路所見災情似乎不那麼嚴重啊?而且,朝廷邸報中……”
孫升頹然搖頭:“死傷的多半都是小民,各地官員為了不引起朝廷的不滿,當然是大災小報,小災化無。至於賑濟,嘿,韓兄你可能不知道,邊事連綿,朝廷眼下的用度極為窘迫,嘉靖八年棄了哈密,日前安南又有反覆,北虜更是侵攻不休,賑濟是斷然討不到的。”
“既然討不到賑濟,朝中聖聽矇蔽,宰輔們都是報喜不報憂,再加上明年的大考在即,為官者又何必自汙官聲呢?此次水災由海上大風而來,沿海各地受災自重,寧波、溫州一帶,餓殍遍地,已是地獄景象,可恨朝廷卻是充耳不聞,竟然還要如常徵稅!”
說到這裡,話題似乎已經偏轉開了,但韓應龍卻恍然不覺,他搖搖頭,心有慼慼的長嘆一聲:“苛政猛於虎,古人誠不我欺啊。”
“所幸有了小仙師。”孫升精神忽地一振:“提前預警,救了小弟全家老小還在其次,他不避冷眼與風險,在上虞組織搶收抗災,事後又組織鄉紳上疏府衙,上奏天聽,求免稅,求賑濟,求仁不惜名,不惜身,這才是先賢所倡導的仁義大道啊。”
“志高所言甚是。”
“是以,小弟早就有心上門拜見,只恨千里迢迢,分身乏術,好在此次返鄉,卻是有幸相逢。如今小仙師遭小人之妒,意圖構陷,孫升又怎能置身事外?”孫升慨然道:“為萬民計,為天下計,小仙師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
“志高,你……”孫升前面那些話,算是說到了韓應龍心裡,他也不是為報恩就不辨是非的人。若劉同壽只是個純粹的神棍,他早就道一聲:大恩且容後報,然後閃人讀書去了,哪裡會像個跟班似的在後面奔走?好歹他也是江南著名的才子啊!
不過,孫升最後的慷慨陳詞卻讓他有些糊塗,這個帽子扣的太大了吧,為天下萬民計?莫非……
他臉色忽地一變,扯住孫升,低聲急道:“賢弟,眼下吏治雖有弊端叢生,但朝廷畢竟還是清明的,你怎地打起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來?縱是真有不滿,你也不要把同壽賢弟扯進去啊!”
“韓兄你說什麼?小弟怎麼聽不懂啊?”孫升茫然。
“你,你,讓愚兄說什麼好啊!”韓應龍氣急敗壞跺跺腳,卻是急的說不出話來。這裡可不是什麼僻靜的地方,那種話題,說一個字被人聽去也是足以要命的。
“嗨,韓兄你想到哪裡去了?”見他這副模樣,孫升反應過來了,知道是誤會,他趕忙解釋道:“小弟想的,不過是效法邵真人故例,想辦法讓小仙師入宮伴駕,潛移默化的影響天子,使得內外通達,還大明百姓一個清平世道,又哪裡有什麼大逆不道了?”
“原來如此。”韓應龍長吁了一口氣。
“以小弟看來,這場水陸大會就是最好的機會,只要小仙師能一鳴驚人,大事必成!”孫升握緊了拳頭。
“一定會的。”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