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就是為了請神,術者弄些紙人,畫成神仙的模樣,然後稍微傾斜放在火堆上空,過一會兒之後,一鬆手,紙人就飛起來了。
應用的原理,跟熱氣球是一樣的。早在漢末,就已經有孔明燈傳世了,只不過古人有個敝帚自珍的習慣,因此沒得到推廣罷了,以至於看起來很神奇。
斬妖跟請神一樣,也都是在紙人上做文章。有神仙附體了,術者將桃木劍一揮,順勢再噴一口水在紙人上,然後紙上就顯出鮮血淋漓的鬼影了。
那鬼影自然是事先畫好的,只不過用的不是墨水,而是鹼水;噴的水也不是清水,而是薑黃水。鹼水乾了之後,影象便即隱去,等碰上薑黃水,就起化學反應了。
要不怎麼說,古代的道士多半兼有自然科學的學者的身份呢,至少發明這些術法的人,要具備相當的物理化學知識的。
劉同壽講得興起,又指向和尚們所在的那幾艘船,語帶譏嘲的說道:“那些光頭就是純粹的演技派了,雖然看不清,可他們搞的那些東西卻也沒啥技術含量,無非是找些個扮瘸腿駝背的托兒,然後配合著演戲……”
“真的治好了!”
“普正大師把駝子給治好了!”
“我佛慈悲,佛法無邊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震天的叫好聲打斷了,聲音正來自金山寺所在的方向,內容則像是給劉同壽的話做註腳一般。
“還真的是……”雖然看不見,但聽得卻是清楚,梁蕭茫然遠眺,口中喃喃低語。
“夫諸死了!長右也死了!就差化蛇了!請飛雲道長再加把勁,殺光這些害人精!”
“對,殺了它,殺了它!”
“再請些天兵來!”
不知是不是被另一邊刺激到了,嶗山派那邊也嚷嚷起來了,聲音比金山寺那邊要響亮得多。比起為治病救人歌功頌德,還是請神殺鬼這種武鬥場面,更加激動人心。
夫諸、長右、化蛇都是山海經中記載的怪物,一出現就會帶來水災。比如夫諸,《山海經·中山經》記載:“敖岸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諸,見則其邑大水。”
各道派的主事者並不墨守成規,紛紛化鬼為妖,不光術法的技術含量高,也更加應景。紙人做得跟這些妖獸一樣不說,在岸上的人群中還有人幫忙解說,所以一下子就將群眾的情緒給調動起來了。
當然,對梁蕭來說,這些喝彩未嘗不是給劉同壽的。小道士遠在湖心,隨口指點,卻有若親見,這等氣度,著實讓人折服。
大明的讀書人就喜歡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調調,所以,梁蕭認為,從場面上來說,小道士比那些赤膊上陣的老道士要強得太多了。
可問題是隻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圍觀眾別說聽,連看都看不清楚,錦衣夜行,這就有點悲催了。
“同壽,不然……乾脆這樣!我去叫上韓兄、孫賢弟他們,把你剛才說的都傳出去,如果人人皆知其中奧妙了,也就不稀罕了。”酸秀才,壞書生,梁蕭就是其中的典型,他琢磨了一會兒,卻是想出了個釜底抽薪的主意來。
“梁叔,你讓我說你點什麼好呢?”劉同壽抬手指指梁蕭,一臉的哭笑不得,“這些玄虛,咱們自己說說不打緊,可若是傳出去的話,這場大會豈不是被攪黃了?這又是何苦來由?”
梁蕭咬著牙根,恨恨道:“許他們不仁,就不許咱們無義?左右先機都被別人佔了,索性給他們來個一拍兩散。”
“錯了,錯了。”劉同壽連連搖頭,“這種招數損人不利己,只有失敗者才喜歡用,咱們可是註定了的勝利者,怎麼能幹這種沒品的事兒呢?再讓他們折騰一會兒,等到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出手。”
“這倒也是,不過……”梁蕭想了想,又憂慮道:“同壽,你的王牌就算能出彩,可若是別人也給咱們來這招,那要怎麼辦?”
他的憂慮也是不無來由,他們這邊揭秘揭的開心,其他宗門也沒閒著,左一個術法,右一個龍套的,換著花樣的翻新。湖岸上的圍觀眾都快把喉嚨喊破了,聲音將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玉龍山和鳳凰山上也是樹影搖動,彷彿正在喝彩一般。
這麼多術法,想要揭秘可就難了,一個個的說過去,恐怕就得兩三個時辰了。如果聽眾再有點疑問,甚至爭執不下什麼的,兩三個月都未必能達成共識。就算劉同壽不否決,他自己也失去信心了。
聽劉同壽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一舉定乾坤。以小道士的本事,想一鳴驚人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