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夢鄉,不過,福臨客棧中,卻依然有一盞燈火亮著。
油燈的光不是很亮,但卻足以將燈下沉思者的攏廓清晰的印在窗欞上,那身影有些瘦弱,還帶著股蕭索之意。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晃動了幾下,似乎在猶豫,可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象只蝶兒般,向那個令她牽掛的人翩翩而去。
“吱呀~”
儘管動作已經足夠輕巧了,可房門的年頭確實有些舊了,還是無可避免的發出了響聲,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頗為突兀。
房內的人被驚動了。
“咦?楚楚,你不是已經睡下了嗎?對了,已經什麼時辰了?”劉同壽象是如夢初醒一般,問出的問題也沒什麼連貫性。
“亥時的更鼓已經敲過很久了,我見你一直沒有安歇,怕你餓了,就送些點心過來,”女孩吐了吐小舌頭,露出了個嬌憨的笑容,“壽哥,我沒有打攪你吧?”
說著,她將手抬高了些,手中捧著的赫然是一碗豆羹,絲絲的冒著熱氣。
“當然沒有,多謝你了,楚楚。”劉同壽心中一暖,這種時時刻刻都有人關心的感覺,對他來說還相當陌生,至少對前世的那個他是這樣的。
他雖然也精擅那些西方的魔術技巧,但他骨子裡卻是個傳統的變戲法的,因為他出身於一個華夏的傳統道派。說是道派,實際上,不過是一個老酒鬼,帶的三個徒弟罷了。
經過近代的幾場浩劫,包括道藏、戲法在內,華夏的傳統文化缺失良多,很多秘法都失傳了,劉同壽這一派的祖師運氣還算好,加上這一派行事向來不引人注目,得以幸運的保全下來。這就是劉同壽精通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的原因。
想有所成,當然也得下苦功,光靠天賦是不夠的。劉同壽從小就離開家,跟著師傅四海為家,專心修業,於是才有了後來的成就。
這個過程是艱辛而孤獨的。
師父本事雖大,但卻是個老酒鬼兼老光棍,教徒弟還算拿手,照顧人什麼的,他就完全沒有概念了。
大師兄的性格跟師父正相反,無論面對什麼人,都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但他始終不會和什麼人過於親近,像是無時不刻都帶著一張假面似的。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劉同壽卻始終沒有看透這位大師兄。
三師弟倒是個好脾氣,整天都是笑哈哈的,和劉同壽的關係也不錯。只是這位的性子說難聽點,是有些沒心沒肺,說話經常不經大腦,倒是和那位武當的沈高手有點相似。指望這位關心人,無異於緣木求魚。
當初初臨貴境,劉同壽第一個遇見的就是楚楚。出於同情也好,或者因為喜歡女孩的堅強,又或者是單純需要個助手,總之,他將楚楚的命運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礙於時日還短,女孩在魔術表演上能幫的忙還有限,但在日常生活中,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照料卻已經讓劉同壽大感溫馨,很有些離不開的感覺了。
雖然郝老刀帶來的困惑,使得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可卻遮不住他看到女孩時,心中湧起的那股溫暖的感覺。
“壽哥,你在做什麼?那,是個香囊嗎?”楚楚小心翼翼的問道。
女孩的心思相當細膩,既是與天帶來的本能,也是長期混跡市井練出來的本事。演武結束後,她敏銳的差距到了劉同壽情緒的低落,依照她的瞭解,自家師兄對武術的熱情可是很高的,高手就在面前,卻表現得心不在焉,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嗯,是香囊……我說楚楚,這裡就我們倆,你這麼拘謹做什麼?”
“嗯……”楚楚垂著頭,一手擺弄著衣角,好半響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我聽韓大哥他們說……你要進京當大官了,以後要在皇上身邊做事……嗯,戲文裡常說,大官都是講究體面和規矩的,所以……”
她還有一層心思沒說,那就是她和劉同壽的關係。
說是師兄妹,可她根本就沒拜過師,何況,這個時代的男女關係中,師兄妹關係是很罕見的,反正她舉不出來自己以外的例子。
按照兩人親密的關係,楚楚開始的定位是最正統的那種男女關係,都在一間屋子過夜了,她會這麼想也很正常,反正道士不是和尚,並不禁婚嫁。
只是,隨著劉同壽地位的上升,女孩的心情也隨之發生了改變。俗語說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戲文裡,被那個黑臉相公鍘了的駙馬爺又算是怎麼回事?這些年混跡市井,楚楚見過些久貧乍貴的人家,幾乎無一例外,這些家庭總是要發生點內部糾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