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
權傾東晉的謝家宅院,規模自然不會小了,據說,當年的謝家大院有屋舍九十九間半,佔地數百畝,還有寺田數千畝。
不過,隨著王謝的輝煌不再,到了明朝嘉靖年間,國慶寺早已不復當年盛況,不但門清冷清,香火寥寥,連寺廟的規模都削減了許多,令廟中僧侶深以為憾。
按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應該為身外物煩惱,奈何主持九戒禪師是個有見識的,早年他在京城、南直隸闖蕩過,去過許多名山大廟,跟很多高僧大德打過交道,有著一顆悸動的心,所以,一直不安於現狀,憧憬著恢復國慶寺千年前的輝煌。
光有心是沒用的,別看大明開國那位太祖也當過和尚,但他從不以沙門子弟自居,反倒對道家比較尊敬。他的子孫也是有樣學樣,到了嘉靖年間,道家更是扶搖直上,而佛門反倒因為白蓮教的拖累,招致了打壓。
嘉靖八年,禮部尚書李時進言:每年四月,京師諸寺有參禪禮佛之會,男女雜處,大敗風俗,宜行禁諭。皇帝當下便許了,禁了京中佛會,天下沙門子弟都是噤若寒蟬。趕在這種世道,興復佛門寺廟無疑是種妄言,九戒和尚也只能無聲掩泣,哀嘆自己生不逢時了。
棋從斷處生,正當九戒和尚陷入低迷,乃至絕望的時候,餘姚卻傳來了好訊息,一直隱忍著的謝家終於發力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縣衙發了榜文,又派出了衙役,以泰山壓頂之勢,要將侵佔寺田的那些刁民一清而空。
可誰想到又出了波折,麻煩還來自於和尚的死對頭,紫陽觀!
從正德年間,兩邊就開始爭香火、爭信徒了,明爭暗鬥了幾十年,國慶寺一直落在下風。好容易盼到出頭的一天了,可那個王老道居然搞了這麼一出,羽化昇仙?呸,那個邋里邋遢的王一仙要是能成仙,老衲早就成就羅漢金身了,這裡面肯定有鬼。
出於對老對頭的熟悉和憤恨,九戒和尚半點都不相信那些傳言,堅信其中另有原因。
因此,當謝敏行傳信給他,讓他設法從信仰角度攻擊劉同壽,瓦解其威望的時候,雙方也是一拍即合,和尚以十二分的勁頭投入了工作,又是做法事,又是散佈謠言,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連吃飯的時間都壓縮了。
這天傍晚,九戒和尚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禪房,還沒等他躺下喘口氣,外面就有人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進來。
“主持,住持,雨停了,真的停了!”
“還有沒有規矩了……什麼?雨停了?”九戒抬頭就待喝罵,卻見來人自己的大弟子思過,這一聲就沒罵出口,當他聽清思過的話時,一陣狂喜充斥了他的心間,他幾乎沒法相信,幸福居然來得這麼突然。
“真停了,就在剛剛!師傅,這下紫陽觀要完蛋了,徒兒回來的一路上,就已經聽得怨聲載道了,那些被他蠱惑,搶收莊稼的人家都在互相埋怨,有的地方甚至動了手!那會兒還有些雨點飄呢,現在……哈哈,等到天一放晴,紫陽觀不被鄉民們給拆了才怪呢!”
思過身上溼了一大片,腳上腿上都是泥點,臉上也盡是疲憊之色,走鄉串戶的講經說法兼散佈謠言可不是啥輕巧活兒,何況還是在這種陰雨天。但這會兒他滿臉帶笑,嘴都合不攏了,半點都不覺疲憊。
“好,太好了,佛祖顯靈啦,哈哈……”九戒的大嘴也咧開老大。
謝公子的信中說的清楚,最棘手的,是小道士的威望和那些神異相結合,導致謝家沒法動用官府的力量。對付一個神棍不難,哪怕他確實有些法力,在權力面前也不過是個渣,但受人擁護的神棍就很難對付了,別的不說,走漏風聲就是個大麻煩。
可現在就沒問題了,那小道士自尋死路,跑去裝什麼聖人。煩惱皆因強出頭,那師徒倆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還妄想成仙?哼,王一仙,你一輩子也成不了仙!
九戒笑哈哈的吩咐道:“國慶寺就要重現輝煌了,思過,你去安排一下,讓廚房多做點齋菜,一是為了犒勞大家的辛苦,二來也是提前慶祝。”
“弟子代眾位四兄弟謝過師傅。”思過大喜,師傅看來真是歡喜得緊了,否則怎麼會這麼大方?
想想也是,紫陽觀一倒黴,國慶寺的聲望立刻便水漲船高,到時還少得了香火嗎?香火什麼的還是小的,那幾千畝寺田,還有更多的寺山才是大頭呢!就算謝家佔了大頭,自己這邊少說也能混個幾百畝吧?到時候還不吃香的喝辣的啊!
“都是自家人,謝什麼?好好修持才是正經,吃過齋飯後,讓大家一起誦三遍金剛經,以感謝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