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他說的聲色俱厲,胥吏們面面相覷,都是一臉茫然。不過有些心思快的,已經意識到了些什麼,劉同壽就注意到,先前給他帶路的那個章衙役,就一抹身,消失在了人群之後,看樣子似乎是通風報信去了。
“汝化賢弟,此間事,就委託於你了。”話是衝著韓應龍說的,可馮知縣的眼睛卻看著劉同壽。直到看見後者微微點頭,他這才鬆了口氣,與韓應龍略略客套一番,便踱著八字步去了後院,那裡正有輛馬車等著。
“同壽賢弟,你看……”韓應龍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他知道一切變化都緣於那謁語,可他就是想不通,那謁語到底如何發揮的魔力。此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
劉同壽跟馮知縣達成的協議就是這個暫時性的身份,縣中的錢糧不可動,衙門中的人手,頂多也只能在衙門內部調動,就憑這點資源,要如何抗災?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接下來就簡單了,你亮一下身份,表明態度,鄉親們就會誤以為是衙門的態度,然後讓大家按部就班的做準備就行了。”看著隨行的那些人在人群中四下走動,高談闊論,劉同壽不由會心一笑,本來還得仔細講解說服一番,這下連那道程式都省了。
見小道士沒有出頭的意思,韓應龍也是無法,他硬著頭皮站到了門前,高聲道:“大家都聽到了,知縣大人以本縣民政之重任委我,韓某也是有功名在身士子,自當盡力報效朝廷,不辜負知縣大人的信任。當下,本縣的當務之急就是抗災搶收!”
“轟!”彷彿在回應他的話,悶雷陣陣,迴盪天邊,一片黑壓壓的烏雲不知何時出現在天際,滾滾壓城而來,正是山雨欲來之象。
“天不救人人自救,只要大家齊心合力,必能共度難關。”向著烏雲壓來的方向,韓應龍振臂高呼,彷彿在向其示威一般。
“共度難關!”眾皆呼應,聲徹全城。
喊話的是韓應龍,但人們注視的卻是那個青衫飄飄,手捏法訣的身影。那個身影並不高大,臉上也是稚氣猶存,絕大多數人都是初見,但不知為何,看到了那個身影,大夥兒的心底就湧起了信心和勇氣,哪怕是天災都不能稍有動搖。
這樣就沒問題了,劉同壽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
同時,縣衙後院。
“馮大人,走之前,您是不是應該給謝某一個解釋?”馮維世沒走成,而是被一個面色陰沉的青年堵在了馬車前面。
“謝公子,”馮維世一臉苦相,眼前這位給他帶來的麻煩,並不遜於先前的劉同壽,他很無奈的一攤手道:“天氣驟變,有水患之象,紹興府乃是大明稅賦重地,本縣自當前往府城示警,並和崔明府商議個對策出來,你卻要什麼解釋?”
“哦?謝某倒是不知道,馮大人什麼時候如此以勤政愛民為己任了,難道不信守承諾,還能帶來這種好處嗎?”那青年面色更冷,話語中的譏嘲,已經完全不加以掩飾了,連馬車旁邊的車伕都吃驚的望了過來,又在馮維世的怒視中轉過頭去。
“謝公子言重了,本縣……”
“那小道士在餘姚招搖撞騙,又辱及謝家先人,謝某家人幾次投來訴狀,馮大人卻只是不肯受理。如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自己送上門來,可馮大人卻奉若上賓,莫非你也想效那些倖進之人,以邪門歪道之術邀寵嗎?馮大人,你要知道,這裡可是江南!”
被人打斷話頭,又用這種近乎教訓的語氣問責,馮維世卻沒什麼反應,只是臉上的苦笑之意更甚了。終歸是個世家子,前幾日還能裝裝樣子,可到關鍵時刻,到底還是沉不住氣了。
“敏行公子,你誤會了,本縣只是看在韓汝化的才名,這才對其奉若上賓,至於跟著他的那位小道長,本縣也是事後才知道他的身份的。你說拿人也好,文案也罷,總是要提供證據才是,連證人、證物都沒有,單憑推測,本縣又豈能以此立案?”
避重就輕的化解了謝敏行的追問,馮維世目視衙門口,意味深長的說道:“那位道長在民間聲望日隆,別說沒證據,就算有些旁證,只要不是鐵證如山,本縣又怎能逆民意而立案?如此狀況下,一個不小心,就會激起一場大亂啊!”
“哼!這還不是……咦?”謝敏行冷哼一聲,正要出言反駁,可一抬眼間,卻正好捕捉到馮維世眼中那一絲耐人捉摸的味道,他心中一動,“馮世叔,您的意思是……”
哼,小滑頭,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一口一個馮大人,夾槍帶棒的讓老夫好不尷尬,這會兒卻又換了一副臉,要不是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