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輕聲一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去準備吧。”
聽後,阿秋仍是不明所以,卻對儀華深信不疑,這便忙領話而去。
不一時,一道似如裂帛之聲的絃音赫然響起,其聲剛勁而激越;一剎間,又陡然一變,絃聲清脆而尖銳,彷彿鐵騎突出刀槍的聲鳴。
當這錚錚地琴音以一種鳴兵之勢,傳入清音幽韻的水榭之中,亭內的談笑聲不約而止,直至剛勁峻急的琴聲漸趨緩和下來,才有一名不惑之年的文士官員,捋了捋長約一寸的美須,沉吟道:“琴音剛勁有力,張弛有度,卻缺失流暢,可見彈琴者技法生疏,但其人必是一個剛毅豪邁……”
語未盡,美須文官止了話,略帶疑惑的看了一眼對面高廳,遲疑了半晌道:“此琴音、琴技不過是中人之資。但該是男……怎會有對面傳來,若是女子所奏,未免失了柔美之氣,過於陽剛激進……”說著又是一止,暗下卻連連搖頭。
朱棣一口飲下杯中酒,向身側侍立的陳德海使了個眼色,陳德海會意疾步出了水榭,片刻便折了回來,躬身稟道:“此琴是王妃所彈。”
話音落下,亭內眾人一怔,隨即出現了訕訕的表情。猶是美須文官臉上一紅,急忙打了馬虎眼,解釋道:“王妃不愧是中山王之女,一首男女皆宜……的曲子,王妃卻能彈出仿入戰場之感,當真是將門之後。”餘下諸官員附和。
朱棣鷹厲的雙目掃過坐下眾人,見他們神色頗有幾分不自然,他透過空窗望了一眼對面,斂去目中極淡的欣賞之色,端起又斟滿的杯盞,對眾人一舉,道:“本王一個粗人,只略讀書識字而已,對琴音之類實在不在行,倒是對歷朝史書有些興趣。”
眾人本就尷尬,一聽朱棣轉回了方才的話題,急忙就有人介面,道:“先會說到西漢的吳王劉濞……”
話題迴轉,席上氣氛又熱絡了起來。轉至二更天將盡,眾人方興未艾,又應酬了一陣,終於夜闌人散。然,七夕之宴雖休,但最後一項儀式“化生”,即將捏成嬰孩狀的蠟燭放入湖水中化開,卻等著儀華、李婉兒過上一遍。遂,朱棣又同眾妃妾行至拜月的湖岸前。
此時已進子夜,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歡鬧了一夜的眾妃妾不免有了乏意;又加之飲了幾盅兒酒,這會兒立在湖岸口,被涼涼的夜風一吹,大多都泛了酒意,頭痛欲裂。
儀華席上是隻飲了兩三杯薄酒,可身子卻是極重,同樣也早有不適。於是,便吩咐了尚儀局將“化生”儀式從簡,這才強打起了精神。對眾妃妾笑道:“今兒讓眾位妹妹受累了,明日的晨省就免了,你們也好多補回覺。”
眾人見儀華這樣說,也忙稍打起精神,齊齊福身相謝。
“王妃你今晚也是沒少累著,明日可該好生歇息。”藉著暈黃宮燈看了看儀華微微發白的面色,朱棣在一片相謝聲中插口道。
今夜,她半路相截,讓王蓉兒、李婉兒兩邊落空,她這個經年不受寵的王妃,算是出盡了風頭,也在一個個千嬌百媚的妃妾心中深深地劃上了一筆,實在不需朱棣再幫她徒惹人嫉。
想起今晚上眾妃妾眼中的時時閃爍的戒備之色,儀華心中一嘆,再不去理會身後十之**變了臉色的嬌人兒們,向朱棣淡然一笑,道:“謝王爺關心,臣妾省的。”說完,儀華攜上李婉兒的手,由陳媽媽攙扶著,以及阿秋、盼夏的簇擁下,向湖岸走去。
眾人見狀,各自斂下臉上顏色,亦步亦趨的相隨而上。
湖岸前,早有兩個小內侍一人捧著一個大荷葉式的漆盤立在一旁,盤內盛著七八個穿紅著綠的小嬰孩。儀華看著上面惟妙惟肖、樣子可愛的小蠟人,不由想起腹中的胎兒,心中一甜,忍不住伸手在每一個小蠟人身上摸了一遍,卻還猶豫著不知選誰。
旁邊看著的王蓉兒“撲哧”了一聲,掩口一笑,嬌滴滴的紅唇湊到朱棣耳畔,含嬌細語道:“王妃是看哪一個哪一個好,臣妾看要不是一般都只選一個,王妃定要全選了上去。”
儀華讓這話打趣的臉上一紅,忙轉頭看著右手邊的李婉兒已選好了,她復又瞅了一眼,挑了一個穿紅肚兜的小男孩蠟人起來,笑道:“這不是就好了,走,婉妹妹我們一起。”
李婉兒亦偏頭一笑,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立在朱棣身旁的王蓉兒,回首笑應道:“好。”
儀華不再開口,只緊了緊手中的小蠟人,在心中突湧上來的緊張下,由侍人攙扶往後微仰蹲下來,正緩緩地朝平滑如絲綢的湖面湊去,哪知後面有個力道猛地襲來,她身形一個不穩就往湖面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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