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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泰瑞莎獨自走到一片草地上。

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如果這是一個大晴天,可以看到好幾裡外的風景,甚至可以看到千尺之下的大海。

今天只能看到峰頂的一小部分。

她在溼溼的草地上崩潰,將自己的頭埋在兩膝之間痛哭。

雨輕輕打在她拉起的鬥蓬連身帽上,隔絕了她和整個世界。

班恩在她身邊坐下,她伸手摟住他,說:你真棒—走得真好。親愛的。你還好嗎?

還好。我猜。就是這兒嗎?

對,就是這兒。如果沒有霧,你可以看得比現在遠多了。

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她拭去眼淚,顫抖地深呼吸。

現在,我要講一些關於你爸爸的事。也許其他人也有話要說。

我也要講嗎?

如果你不想講,也沒關係。

我不想講。

沒關係。

我不講不表示我已經不愛他了。

我知道。

他會想要我說些關於他的話嗎?

如果那會讓你心裡覺得不舒服,他不會勉強你的。

泰瑞莎閉上眼睛,花了幾秒鐘重新振作。

她掙扎地站起身來。

她的朋友們全踩著蕨類植物走來走去,對著雙手呵氣取暖。

山頂沒什麼樹,相當空曠,一陣強風吹過,蕨類植物化成一波波綠浪,氣溫低到他們撥出的氣全化成了水蒸氣。

她出聲叫喚。所有的人聚集,擠在一起,共同對抗雨水和強風。

泰瑞莎告訴他們,在她和伊森開始約會的六七個月後,他們來半島區旅行。住在安吉利斯港邊的民宿,然後下午時到安崔普特峰的步道健行。他們在黃昏時分到達山頂,天氣非常平靜晴朗。正當她眺望海峽、看著遠方的南加拿大時,伊森單膝下跪,向她求婚。

那天早上,他從便利商店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隻玩具戒指。伊森說他沒有計劃要這麼做,可是在這趟旅途中他明白了自己想與泰瑞莎共度一生。他告訴她,他從未像現在這麼快樂。他們就這麼站在峰頂上,全世界在他們腳下展開。

我也沒有計劃要這麼做。泰瑞莎說:可是我點頭答應了,然後我們待在這兒,看著太陽沉入海中。伊森和我老是說要再找個週末回到這兒,可是生活就是這麼回事,日常瑣事和其他計劃讓我們從沒真的回來過。無論如何,我們曾經很快樂……她在她兒子的頭頂上親了一下。……也曾經沒那麼快樂。但是我相信十三年前,站在這個山頂上看落日的伊森是最快樂、最無憂無慮、對未來最充滿期待的。你們都知道,他失蹤的過程……她努力剋制只要一提起這件事時,心裡必然會掀起的狂風暴浪。……嗯,他沒留下遺體,也沒留下骨灰,什麼都沒有。但是……她在眼淚中擠出微笑。我還是把這個帶來了。她從口袋拿出一個很舊的塑膠戒指,戒環上的金漆早已褪色,薄薄的戒臺倒是還牢牢抓著菱形的綠玻璃。有些人這時也忍不住跟著流淚。他後來確實又買了個真的鑽戒給我,不過我覺得帶這個來不僅比較合乎經濟效益,而且更合適。她從已經溼透的揹包拿出一把園藝用的鏟子。我想要在這兒留一樣特別的東西紀念伊森。我覺得應該這麼做。班恩,你願意幫忙嗎?

泰瑞莎單膝跪下,撥開地面上的蕨類植物。

因為下雨,泥土吸滿了水,變得很溼軟,鏟子輕易地插入地面。她挖出幾個大土塊,將鏟子遞給班恩,讓他將洞挖得更大一點。

我愛你,伊森。她輕聲說,我好想你、好想你。

然後她把塑膠戒指放進淺淺的墳裡,將挖出來的土填回去,用鏟子的背面將它拍平。

那天晚上,泰瑞莎在他們上安皇后區的房子辦了一個派對。

好朋友、舊相識、老同事擠滿了屋子,還抬來一箱又一箱的酒。

陪她上山的那群密友,以前全玩得很瘋,現在卻成了負責、有禮的專業人士。他們在回西雅圖的路上發誓一定要為伊森好好喝上一夜。

他們信守承諾。

一整夜,他們舉杯狂飲。

一整夜,他們輪流講著伊森的故事。

一整夜,他們又哭又笑。

十點半,泰瑞莎站在他們俯視小後院的陽臺上。西雅圖總是陰雨綿綿,但在罕見的晴天時,你可以從這兒看到城市的景緻和南方雷尼爾山蒙朧的白色輪廓。今晚,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全隱蔽在濃霧裡,只有從雲層遷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