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你身在何處?

聽到這問題,他猶豫了,一部分的自己並不想承認他是如此絕望無助。終於,他還是搖了搖頭。女店員眉頭皺在一起,彷彿對他的反應無法置信。

我不是在耍你。他說。

這兒是愛達荷州的松林鎮。你的臉……你出了什麼事?

我……我不知道。鎮上有醫院嗎?話一出口,他立刻感覺到一陣不祥的預感爬上他的背脊。

只是不祥的預感嗎?

還是勾動了什麼深藏的記憶,才會讓他打從心裡覺得不舒服?

有,再往南走幾條街。你應該馬上去急診室。我幫你叫輛救護車,好嗎?

不用麻煩了。他從櫃檯後退。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瑪蘭達。

謝謝你,瑪蘭達。

再度走進陽光下讓他稍微失去了平衡感,也讓他的頭痛加劇。路上沒車,所以他橫過馬路,走到大街的另一邊,往第五街的方向前進。一個年輕媽媽帶著小男孩經過,孩子小聲地發問,聽起來像是:媽咪,是他嗎?

女人噓了孩子一聲,皺著眉,轉過來看著男人道歉:真對不起。他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他走到第五街和大街的交叉口,在一棟兩層樓的棕石建築前停下腳步。雙扇大門的玻璃上印著松林鎮第一全國銀行。他看到有個公共電話亭立在銀行旁的巷子前。

他跛著腳儘快走向電話亭,拉上門,把自己關在裡頭。

他從沒看過這麼薄的電話簿,他一頁又一頁地翻著,希望能看到什麼喚起自己的記憶。可是那不過是列印了幾百個名字的八張紙,就和這個鎮裡其他的東西一樣,對他都沒有任何意義。

被他扔下的電話簿在金屬線的牽引下前後跳動,他把前額靠在冰涼的玻璃上。

電話上的按鍵吸引了他的目光。

靈光一閃,他不禁微笑。

我記得我家裡的電話號碼。

在拿起話筒前,他先在鍵盤上按了幾次以確定自己真的記得,他的指尖毫無困難地按著,彷彿肌肉也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他打算要求對方付費,希望老天保佑有人在家,嗯……是說他有家人的話。當然,他沒辦法告訴他們是誰打來的,畢竟他到現在還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可是也許他們會認出他的聲音,願意接受這通電話。

他拿起話筒,放在耳朵上。

按下鍵盤上的零。

沒有嘟嘟嘟的撥號音。

他壓了壓掛勾,還是一樣。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立刻滿腔怒火。他用力掛上話筒,從心底湧出的恐懼和怒氣像突然竄出的大火吞噬了他。他將右手往後猛然一拉,意圖一拳打碎玻璃,也不顧指關節會受傷,但他左胸肋骨的痛突然間貫穿全身,讓他癱軟倒在電話亭的地上。

他頭蓋骨底部的劇痛更嚴重了。

他的視線先是重疊,再變模糊,最後終於轉成全黑……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電話亭被籠罩在陰影中。他抓著連線在電話簿的金屬線,用力將自己拉起來。透過骯髒的玻璃,他看見太陽被小鎮西邊巖壁遮住了一半。

太陽一消失,溫度馬上掉了華氏十度。

他仍然記得他家的電話號碼。他又在鍵盤上按了幾次加深印象,再拿起話筒看看是不是有撥號音。一片寂靜中有一點點他之前似乎沒聽到的機器雜訊聲。

喂?喂?

他掛上話筒,再拿起電話簿。先看姓氏,他瀏覽著,期待有哪一個字會牽動他的記憶或讓他有情緒反應。然後看名字。他的食指在頁面上一路往下滑,努力試著忽視頭蓋骨底部揮之不去的疼痛。

第一頁。沒有。

第二頁。沒有。

第三頁。沒有

到了第六頁末端時,他的手指頭停住了。

麥肯和珍·史考瑞

松林鎮東三街四〇三號559…0196

他很快地掃視過最後兩頁。史考瑞是松林鎮電話簿上唯一的麥肯。

他用肩膀輕輕撞開折門,在傍晚時分走出電話亭。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巖壁後面,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氣溫也逐漸下降。

我今晚要睡在哪兒呢?

他蹣跚地走上人行道,一部分的他無聲地尖叫著,勒令自己立刻去醫院。他又病、又渴、又餓、又困惑,而且身無分文,全身都在痛。每一次吸氣,他的肺頂到肋骨引起的痛楚讓他愈來愈難呼吸。

可是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