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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夜空勾勒出小鎮的輪廓。

文明的輪廓。

直升機緩緩下降。他知道在那山谷之中,會有一棟他的妻兒住在裡頭的維多利亞式樓房。

一棟他也可以住在裡頭的樓房。

會有一張溫暖的床等著他。

會有一個充滿食物香味的廚房。

會有一個可以在漫漫夏夜乘涼的前廊。

一個他和兒子可以玩棒球的後院。

也許,它還會有片金屬屋頂,在下雨時,水滴會在上頭跳舞,發出他在世上最喜歡聽的滴答滴答聲。尤其是在深夜,抱著妻子躺在床上,知道你的兒子就睡在隔壁房間時。

松林鎮的燈光照在環繞小鎮四周的峭壁上。頭一次,這些陡峭的巖壁看起來是這麼的親切。

隔絕外頭恐怖世界的唯一堡壘。

為地球上最後一個小鎮抵禦外侮,

將來,他會覺得這兒就是他的家了嗎?

如果有一天,他習慣這裡、接受這裡了,真的沒關係嗎?

你認為人類可以摧毀地球?你未免也太自抬身價了。從開天闢地以來,不管情況多糟,地球都存活下來了。它當然也不會死在我們手上。對地球來說……一百萬年根本不算什麼。這個星球呼吸和生存的尺度,遠遠超過你的想像。人類無法理解它緩慢而有力的節奏,也不想以謙虛的態度去試著體會。我們是它居民的時間,不過是一眨眼那麼短。如果明天我們全死了,地球也絕對不會想念我們。

——麥克·克萊頓(MichaelCrichton),《侏羅紀公園》(JurassicPark)

終曲

他坐在安靜的辦公室裡,穿著靴子的雙腳蹺在桌子上,仔細觀察著手中的銅質星星徽章,手指頭輕輕拂過嵌在中心的松林鎮縮寫WP,小小的黑色寶石,大概是黑曜石吧?他穿著深棕色的牛仔褲,草綠色的長袖襯衫,和他前手穿得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的衣服布料太新,漿也上得太多。

他明天要和碧爾雀及他的團隊開很長的會,但今天則沒什麼事。

感覺很怪。

過去八個小時,他靜靜坐在辦公室裡,胡思亂想。從頭到尾,電話只響過一次,是他的接待員自朗黛在中午時打來問,要不要她去買點什麼回來當午餐。

他看著牆上的鐘,分針和秒針剛走過十二。

五點整了。

他將腳移開桌面,站起來,戴上他的Stetson牛仔帽,將他的銅質星星徽章放進口袋。也許明天,他會下定決心用針將它別上。

也許不會。

就和每個新工作一樣,第一天往往都很難熬,他很高興它終於結束了。

他堅定而短暫地看了那三個古董槍支展示櫃一眼,走出辦公室,沿著走廊走向接待區。

白朗黛的桌面上全是撲克牌。

我下班了。伊森說。

白髮老太太放下一張黑桃A,抬起頭來給他一個和藹的笑容,一點都沒暴露出她真正的個性,你的第一天還好嗎?

還好。

那麼,晚安了。警長。我們明天早上見。

冷冽清澈的夜。

太陽已經滑到巖壁後頭,空氣中的涼意預告了秋季的第一場霜即將降臨。

伊森走在寧靜社群的人行道上。

一個坐在前廊遮雨篷下搖椅上的老先生對他大喊:晚安,警長!

伊森舉起手,碰了一下帽沿示意。

老先生則舉起還在冒煙的馬克杯回禮。

就像在乾杯。

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叫聲:馬修!回家吃飯了!

哎唷!媽!讓我再玩五分鐘嘛!

不行。現在立刻回來!

他們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漸漸消失。

下一條街,他沿著整個街區被規劃成社群花園的人行道走,五、六十個人正努力工作著,將水果和蔬菜放進一個又一個的大籃子裡。

過熟的蘋果香隨著微風飄散。

伊森觸目所及的每一棟房子都開亮了燈,空氣中盡是家家戶戶烹煮晚飯的香味。

透過開啟的窗戶,他聽到了杯盤叮噹響,模糊的交談聲,還有烤箱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每個遇到的人都面帶笑容地和他打招呼。

彷彿諾曼·洛克威爾【※NormanRockwell,美國二十世紀早期重要的插畫家,畫風甜美樂觀,擅長描述美國理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