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輝大半夜才摸回自己的宿舍,他是一步步走回來的,既沒坐公交也沒打車,就那麼一點點走回來。此時身上已經幾乎虛脫,渾身軟綿綿的,感覺不到腿的存在。但是他現在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肉體上的疼痛,他腦子裡裝滿了漿糊——到底怎麼回事?!
自從人生分叉之後,吳輝充滿了不正常,不僅老闆這麼說,就是廠裡的工人也這麼說。不過再怎麼不正常,日子還是要過,吳輝在不確定現在是夢還是人生的情況下,只能沿著原有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有了分叉人生的經歷後,個人眼界開闊了,思路前瞻了。吳輝仍然像夢中一樣,辭去了工作,只不過夢中他是憑藉阿米巴起家,這次他是辭職去大城市打工,順便做點賺錢的小生意。
……
八年後,吳輝已經結婚並且定居在上海,已經有了一個胖小子,手下也有了一個資產幾千萬的公司。
此時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回想起曾經的分叉人生,曾經的範曉靜、黃強、周小偉、熊啟明……但是等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會再次把這些丟到腦後,精神抖擻的去公司上班,去打拼人生。
似乎另外一個人生慢慢變成了夢,慢慢淡出腦海,慢慢變成一個午夜夢迴時絢爛的背景!
……
十八年後,吳輝的孩子已經讀高中了,正在追求同班的一個女孩子,吳輝帶著一種小豬終於長大可以拱白菜的自豪,慫恿自己兒子玩早戀。
……
二十八年之後,兒子結婚了,吳輝的頭髮也開始帶上霜色,他的老婆在前年去世,父母也相繼去世,不過看著兒子終於成為一個男子漢了,吳輝分外的欣慰,自己能幫他的也就這麼多了,後面就看他自己打拼了。
……
四十八年之後,吳輝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面罩,渾濁的眼睛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光影。兒子正在忙工作,小孫子今年正要考大學,都很忙,旁邊只有特護病房的護士,小護士不時低淺的笑著,似乎在跟別人遠端聊天。
那小護士的笑聲很好聽,脆生生的,就像周……周什麼來著?真是想不起來了,幾乎已經是七十年前的事了,吳輝還記得記憶深處的那個小護士,面板嫩嫩的,聲音脆脆的,笑起來很可愛。
那真是一次美夢啊!再也沒做過那種夢了。
無論曾經再多的懷疑,隨著時間的流逝都煙消雲散了。
那個夢被他藏在心底,從來沒與人說起過,只在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從記憶深處翻出來回味。
現在他終於走向了生命的盡頭,這個秘密,這個夢,也註定隨著他一起消逝在這個世間。
以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過一群人,他們為了人類的存亡在火星軌道上與外星人捨生奮戰。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群人,為了被遺棄在地球上的幾十億人類,肚子面對外星人的危險,並且最終拯救了整個人類。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群人,他們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把整個地球裝點成童話般美麗的世界。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群人,他們把太空變成坦途,給地球套上腰帶,構建連線地球和月球的軌道。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群人,他們親手啟動了火星,把火星變成人類另外一個家園。
……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是的,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吳輝感覺自己的思緒越來越沉,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向他收縮,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遠離他,似乎他和整個世界之間,被放上越來越多的塑膠布,一切都變得愈加模糊和朦朧……
這是結束了嗎?
吳輝問自己,緊接著他就感覺一種突如其來的輕鬆感,他看到小護士突然驚慌的站起身來,跑到床前,俯下身探查他的情況。
是的,是他,吳輝清楚的看到,小護士去探查他的身體的情況,一縷飄揚的髮絲灑落下來,拂過充滿老年斑的,乾枯的臉頰,暗淡無光的眼睛凝滯在天花板上。
吳輝感覺非常的安詳和平和,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放鬆和愜意,一種充斥身心的喜悅和快慰,一種沒來由的安樂和自然。
吳輝靜靜的看著,看到幾個醫生衝進來,圍著他那已經開始僵硬的軀殼忙碌,他聽不到他們說話,但是他感覺不到任何急切,他就像一個旁觀的第三者,俯視著他們,無喜無悲,無嗔無惱,彷彿那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病房裡人來人往,不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