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也消失了,他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地向她走去……不管怎麼說,先補一刀。
微縮炸彈在地下室裡留下了一個爆炸後的凹坑,齊樂人繞過了它,小心翼翼地來到瘋夫人的身邊,她躺在地上,滿臉血痕、雙眼緊閉,金色的長髮散亂著,好似已經沒有了生機。
齊樂人在一片黑暗中向她走去,遠處殘存的燭火縹緲,卻照不到他的腳邊,他來到了毫無生氣的瘋夫人的身邊,手中緊握著匕首,慢慢舉起……
殺了她,然後結束這次任務。
齊樂人的心跳快得連耳膜都在震動,握著匕首的手腕也因為剛才的劇烈掙扎而輕輕顫抖,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包裹在一片黏膩的黑暗中,無數疑問、隱喻、陰謀都被粘合在了一起,將他牢牢鎖住,可只要他揮下匕首,一切都會被鋒利的刀刃刺破,粗暴地結束一切。
只要結束就好了。
後頸隱隱作痛的殺戮之種在提醒著他,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惡魔之力,他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下定了決心,齊樂人握著匕首的手收緊,狠狠地刺了下去!
手腕被一隻纖瘦蒼白的手牢牢握住,那冷得像冰的溫度讓他打了個激靈,當齊樂人意識到握著他的手的東西是什麼的時候,他像是觸電了一樣彈了起來——手腕被死死勒住,根本掙脫不了。
不知何時,死去的瘋夫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完好的左眼和已經變成一個血窟窿的右眼一起“看”著他,嘴角挽起一個詭異莫名的弧度。
“啊,你不是艾德琳。”瘋夫人嘆息一般說道,“她是一個善良的、聽話的、愚蠢的女人——在她還活著的時候。你的面板那麼溫暖,這是活人的溫度,你不是艾德琳。”
她的完好的左眼也是空洞的,毫無焦距。
“你是我的約翰嗎?”瘋夫人的另一隻手慢慢地撫摸上了齊樂人的臉頰,那沾滿了鮮血和灰燼的手在他的臉上抹下了一道死亡的味道,“我親愛的,親愛的約翰。在我不再善良不再溫柔不再美麗的時候,你依舊愛著我嗎?”
血液,帶著惡魔氣息的血液被抹在了臉上,歡騰的殺戮之種像是決堤的江水一樣,從理智的堤壩中一瀉而下,瞬間沖垮了他的意志。
這一瞬間,齊樂人只來得及存檔,存檔完畢的一瞬間,寄居在他後頸處的殺戮之種瞬間暴漲,沿著脊椎向全身蔓延開去,來自於惡魔的力量灌注全身,一種嗜血殺戮的渴望侵佔了齊樂人的頭腦。
殺了她!
齊樂人被緊握的手腕充滿了力量,他反手掄起拉住他的瘋夫人,將她狠狠摔了出去,瘋夫人尖叫著飛出了幾米遠,身體衝撞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掀飛了幾根早已熄滅的蠟燭。
“怪物……你是怪物!”瘋夫人突然驚恐地尖叫了起來,渾身顫抖。
齊樂人站了起來,雙眼放空,一步步向她走去。
瘋夫人駭人地嘶叫了起來,女妖一般的高亢聲音中,四周熄滅的燭火再次亮起,將這件偌大的地下室照得通火通明,這耀眼刺目的搖曳燭光中,無數影子再次復甦,像是潮水一般湧向齊樂人。
齊樂人還在往前走,那些瘋狂的影子彷彿狂風中的樹枝一般搖晃拍打,可是在接觸到齊樂人的一瞬間卻好似被看不見的屏障阻擋,無法纏上他,只能在他身邊徒勞地掙扎扭動。
低等的魔物,呵。
齊樂人的腦中響起一個不屬於他的聲音,或者說那根本不是聲音,只是一串突然在他腦海中出現的意識,他知道它在說什麼,即便它沒有將意識訴諸語言。
他的殺戮之種,在說話。
齊樂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如今被控制的大腦和身體卻無法對他意識到的問題做出任何反應,它就像一封寫好卻忘了被寄出的信,無法獲得收信人的回應。
他來到了瘋夫人面前,右手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滿臉血痕的瘋夫人張大了嘴,她的雙腳已經脫離了地面,面容猙獰扭曲,渾身的重量維繫在她脆弱的脖子上,隨時都會折斷,她的雙腿掙扎踢蹬著,可是力量微弱。那些瘋狂的影子們環繞在她身邊,隨著她的掙扎扭動變幻著恐怖的形狀。
可是這一切都失去了作用,齊樂人嫌惡地丟開了鑲嵌了聖潔符文的匕首,金屬匕首落在地上跳動了兩下,安靜地睡去了,而他掐著瘋夫人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如同鋼鉗一般合攏——清脆的嘎嘣聲響起,掙扎不休的瘋夫人渾身一顫,身體軟了下來。一股惡魔之力從她的身上湧出,沿著齊樂人的手被殺戮之種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