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八年前的某個朔月之夜,噩夢開始了。
“那一晚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消失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驚恐不安中,在那之後的第二個朔月之夜,又有一群人消失了……慢慢地我們找到了規律,每當朔月之夜降臨,零點到太陽昇起之前,絕對不能保持清醒,否則就會消失。之後人們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每當朔月之夜來臨,他們會喝下安眠藥劑,確保一覺睡到天亮,失蹤的人口開始減少,但總有意外發生……例如剛才那位差點成為惡魔的食物的朋友。”
還趴在地上的年輕人哆嗦了一下,顫巍巍地抱住了自己的頭抽泣,知道朔月災厄的真相讓他瀕臨崩潰,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止一次地吃過活人,他就陷入了無法升入天堂的恐懼中。
“我從小就會夢遊,某一次的朔月之夜,我夢遊了,但奇怪的是這一次的夢遊中,我是清醒的,我‘看到’我的妻子脫下了睡衣,身體慢慢轉變成惡魔,那時候我嚇瘋了,可是當我看向自己的時候,我也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我跟著她走出了家中……”
“那一晚,我看到了一個地獄一樣的聖城,我的妻子和那群惡魔一起尋找著追逐著獵物,他們找到了一個沒有睡著的活人,瘋狂地攻擊他蠶食他。我這一生從沒有見過這樣殘酷野蠻的景象,一群人瘋狗一般地吃著人,他們從慘叫的活人身上摳下血淋淋的肉塊,貪婪地塞進嘴裡咀嚼著,好像這是上帝賜下的食物,我試圖阻止這場暴行,奮力推開了我的妻子,她一頭撞在了牆壁上,鮮血直流地醒來了。”
守夜人怪異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哭泣一般的笑容:“她醒來了。”
所有人都沉默著,就連那個抽泣著的年輕人也屏住了呼吸忘記了抽泣,一片深邃的黑暗中,那個面目可怖的守夜人哀鳴著:“她變回了人類,看著一片黑暗中分屍著血肉的惡魔們尖叫。我靠近她,想要保護她,可是在她的眼中我就是惡魔,她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了,只是一邊慘叫一邊逃跑。那群可怕的、喪失了人性的野獸撲了上來……我怒吼著,掙扎著和它們搏鬥,我想在這一刻醒來,哪怕和我的妻子一起死去……我用頭去撞擊牆壁,一下又一下,頭破血流,可就是無法醒來,我被困在了噩夢裡。這個夢太漫長,也太絕望了……”
“惡魔們飽餐了一頓,我不想承認,我和它們一樣飢渴難耐,我用自己最後身為人的尊嚴和理智才沒有墮落地和它們爭搶我的妻子的血肉。在太陽昇起前,它們秩序井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甚至有幾個惡魔自發地將獵食的痕跡打掃乾淨,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跡,若無其事地醒回到床上迎接黎明。奄奄一息的我躺在地上等死,東方的天亮了,身體變回了人類,傷口全部癒合,在這個血腥的夜裡發生的一切,只能由我獨自承擔。天亮以後,那些分食了我妻子的鄰居們恢復了人類的模樣,關切地詢問我和我的妻子昨晚睡得如何,他們根本不知道幾個小時前他們才剛剛殺害了她。我甚至不能說這一切!我只能沉默地留在地獄裡,一個人,留在地獄裡!”
“蘇珊,我的妻子,成了一個在朔月災厄裡消失的人,永遠。”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守夜人,選擇保守這個秘密。
“後來我救下了幾個活人,其中一個是藥劑師,他配製了一種可以讓人短暫失去記憶的藥劑,混合了安眠藥劑,我們會讓被救的人選擇,是要加入我們還是要喝下藥水忘記這一切,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選擇了喝下藥劑,忘記這一段恐怖的經歷。選擇留下的人,就會成為我們的一員,共同保守這個秘密。我們一起研究清醒地夢遊的辦法,研究朔月災厄的起因,研究怎麼安撫這群不停追獵活人的惡魔。可越是堅持,就越是絕望……”
“這座曾經充滿了虔誠信徒的城市,也許已經沒有一個靈魂可以升入天堂了。”
胃裡痙攣了一下,齊樂人將手壓在了腹部,守夜人迷茫又絕望的敘述讓他被一同拉入了這份情緒中。沉睡的人變成惡魔,殺害了清醒的人,知道真相的人,為了保護更多人只能掩蓋著他們的罪行,守口如瓶,在這罪惡的朔月之夜裡,這樣的悲劇重複上演了八年,漫長到令人絕望。
他們絕望地保守著這個會讓所有人墜入地獄的秘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在最初的那幾場朔月災厄中,已經有太多人太多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更可怕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無辜,知道真相的人總會去想自己失蹤的親朋好友,是不是曾經在自己的腹中哀鳴。
“拿著,讓他喝下吧。”守夜人扔了一瓶藥劑上來,寧舟接住了,遞給了跪倒在地上的人。那個人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