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更有人小聲議論:“是恪太妃,可憐她一張臉還是極好的,只是腦袋上的頭髮都燒掉了大半。”
“邊上那個是常嬤嬤,我的天呢,她的眼睛還睜著呢。”
“這好端端的怎麼著起火來,怎麼偏偏是她們主僕兩個被燒死了?”
皇上似乎沒有聽到眾人小聲的議論,他彷彿長長鬆了口氣,隨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皇上,皇上。”顧問行叫了兩聲。
皇上才緩過神來:“誰是這兒的管事,叫他過來。”
“是。”顧問行趕緊張羅。
立即有一個老嬤嬤和中年太監跪著爬了過來。“這是鹹安宮的管事,葉嬤嬤和布色。”
皇上盯著他們問道:“裡面都清理了?”
太監布色回道:“回皇上的話,都清理乾淨了,共毀損正房兩間,梢房一間,廚房一間。這火是從廚房燒起來的。”
“裡面就這兩個人?”皇上心中萬分慌亂,一方面剛才兩具屍體證實不是東珠,他稍稍心安;另一方面心底又湧起一個更壞的念頭,難道她們已經葬身火海,連具整屍都未留下。
“就這兩個。”布色未解皇上話裡的意思,直接回道。
“那昭妃呢?”皇上大驚,“你們可查仔細了?昭妃娘娘呢?”
布色愣在當場,葉嬤嬤倒是機靈,立即說道:“回皇上的話,布公公來得晚不知詳情,先前火剛著起來的時候,昭妃娘娘和春茵姑娘已將格格楊氏扶了出來,現在已然回了承乾宮。”
“回了承乾宮?”皇上呢喃著,重複著葉嬤嬤的話,彷彿失了神一般。顧問行趕緊上前將皇上扶了起來:“皇上,肩輦在外面候著,咱們這就擺駕承乾宮?”
皇上看了一眼顧問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顧問行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剛才憋著一口氣兒從前邊的乾清宮跑到這位於皇宮西南角的鹹安宮,一路之上又驚又嚇,到此時還真有些腿軟。
皇上由顧問行扶著往外走,忽地看到一行人站在夜色之中,像是在迎接他,又像是與他對峙。
“臣妾參見皇上,請皇上安。”皇后赫舍裡芸芳萬分鄭重地跪了下去。她很感謝今晚的夜色,因為月淡星稀,所以四下裡黑漆漆的便是她最好的掩護,否則她心底的妒忌、怨恨、憤怒,怎麼可能不表現出來呢?
看到皇上一路狂奔來到火場,像個失魂落魄的孩子一樣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手去掀開蓋在屍體臉上的白布。
看到皇上臉上的驚恐、痛心,甚至是慌亂中不知不覺淌下的淚水,以及聽到東珠無恙之後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欣喜與安慰。
一切都無須再說了。
今晚,應當感謝這場火。
赫舍裡芸芳想,至少此時讓她徹底看清了皇上的心。
以往的種種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說成是為了權衡輔臣。其實他心裡最為在意的,真真正正的是東珠。
否則,為什麼從他來到火場到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或者如果不是自己擋在出口處,他在今夜是根本不會在意自己也在這裡的。
“免禮。”皇上的聲音又恢復如常,依舊是那樣冷淡。
“謝皇上。”赫舍裡站起身,“臣妾剛剛得到訊息就趕了過來,聽說昭妃也受了傷,正要往承乾宮探視。”
“她受傷了?傷在哪裡?傷得厲害嗎?”皇上一連問了好幾句,說著就狠狠瞪了一眼布色,“不知輕重的奴才,剛才怎麼不說?”
布色有口難言,萬分惶恐地跪了下去。
“快。顧問行,你去太醫院,把院判和醫正都叫過來,朕先過去。”皇上匆匆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對皇后說道,“皇后不必跟去了,留下善後吧。”
赫舍裡的心在此時徹底沉了下去,就像跌入黑漆漆的洞穴裡,看不到一點兒光亮。
雖然萬分悲憤,但是她還是讓自己保持風度,萬分優雅地跪安:“臣妾領旨。”
承乾宮中,東珠躺在床上,任由雲姑和如霞等人為她擦洗,她的神情懶懶的,彷彿是被剛剛的變故嚇呆了,整個人一句話也不說,傻傻地瞪著房頂。
“娘娘,把頭髮梳一梳吧,髻都散了。”啟秀幫東珠拆下已經散亂的旗髻,梳通之後只鬆鬆地挽了一個堆雲髻。
“娘娘,換衣裳吧。”如霞拿來一身冷藍掐牙滾邊的銀白色素緞衣裙預備給她換上做晚間常服,卻見東珠沒有半分反應,只好求助地看著雲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