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日邁此時上前,附在鰲拜耳邊低語幾句。
鰲拜聽了勃然大怒:“巴雅,你好大的膽子!你那個不知死活的沒腦子的哥哥當街幹出這等事情來,你還要我去替他說情?我還納悶這案子怎麼沒到刑部卻到了九門提督那裡,你……你……”
那八夫人心中又急又慌,她不敢對著鰲拜說半個不字,卻拉扯上九夫人:“其其格,這府裡上下人人都說你是個狐媚子,唯有我巴雅真心待你,你又何苦在老爺面前多言壞我的大事。”
“巴雅姐姐。”九夫人只得勉強答言,“舅爺的事情底下人傳來傳去,其其格也是偶然聽到。若是旁的事情,咱們老爺出面講情或許還有的救,可是這件事,一來衝撞了聖駕,二來這姦殺民女毆打朝廷官員的名聲實在不好。咱們老爺不僅是當朝一品,是百官仰慕的輔臣,更是受八旗子弟愛戴的真正的巴圖魯,若是糊里糊塗地去講情,說不定會讓人誤會。咱們可不能給老爺臉上抹黑。”
“啪!”八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給其其格:“你這個賤人,在老爺面前挑唆什麼,你真是要害我大哥沒命,害得我家破人亡。”
“姐姐,凡事都要講個規矩,規矩之內怎麼都好說,可壞了規矩……”其其格的話說在了鰲拜的心坎上,看來平日裡偏疼九夫人還真是沒白疼,比尋常女人就是有腦子。
再看雙眼紅腫滿面淚痕的八夫人,鰲拜也心有不忍,在巴雅入門前,八夫人也是他寵愛了好久的。於是,便想安慰幾句,哪承想八夫人仍舊拉著其其格廝打。“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規矩都是上邊的人定的。你守規矩?那你身上這件紅色的袍子還不趕緊扒下來?這大紅也是你一個妾能穿的?別忘了,就算我死了,在你前邊還有七個大活人呢,怎麼也輪不到你穿紅。我明兒就到宗人府去告你,你看看你這個規矩怎麼守!”
“越說越不像話了。又扯到衣裳去了!”鰲拜瞪著屋裡站著的丫頭嬤嬤,“去把她扶回去,別讓她跟這兒鬧了。”
丫頭們上前來拉,巴雅越發惱了,衝進裡屋的針線筐裡尋了一把剪刀,衝著其其格就過來了:“我要剪了你這件衣裳。”
“姐姐不必動怒,若說這衣裳壞了規矩,那其其格脫下不再穿了也就是了。可是做人做事若是壞了規矩,必不是這麼簡單的。”其其格的話軟中帶硬,果然又激怒了巴雅。
巴雅突然一陣大笑,她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爺,您覺得她說得都對,是嗎?”
鰲拜瞪了瞪眼睛:“你別再這兒鬧了,你怎麼也不向其其格學學,總是這麼不懂事。”
“不懂事?”巴雅又是一陣冷笑,她拿著剪子向其其格走去,“你穿紅的,若沒什麼事,那咱們老爺穿龍袍,也是沒事的了。”
此語一出,四下如死了一般的寂靜。
彷彿只有鰲拜粗重的喘息聲。
接著,“老爺!”
那是其其格的一聲驚呼。
滿眼血色。
巴雅淡藍色的旗袍上漾起一朵奇異的血紅色的花朵,像是杜鵑,又像是月季,她是那樣的鮮紅,讓人觸目驚心。
巴雅的眼睛瞪著大大的,她的嘴甚至還微微張著,彷彿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她再也不能開口講話了。她的神情顯得很意外,因為她永遠也不會預見自己年輕而美麗的生命就這樣在一瞬間離開了。一切,只因為她說錯了一句話。
她不該輕意將那件事說出來,那是天大的秘密,或許有朝一日那是一樁光耀天下的大喜事,然而現在,它便是引來無數風波的禍端。
那源源不斷的鮮活的血色很快便浸染了那像天空般湛藍的顏色。
其其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想,暈倒,必須要馬上暈倒,這是當下自己必須要做的。
於是,其其格暈倒了。在倒下的一瞬她儘量讓自己的身體避開了那攤令人震驚的血色。她不想讓那血色沾染在她的身上。
雖然,這是又一條與她有關的人命。
這些,原本都是她計算好的。
今晚,本該她侍寢,所以鰲拜一定會到她房裡用晚膳。而白天出了那樣的事情,巴雅也一定會來替兄長求情。所以她才故意穿了那身紅色的衣裳,她才會刻意激怒巴雅,直到讓她說出那件龍袍的事情。
這樣,鰲拜才會警覺,他的事情並非密不透風。
這樣,他才能做好防備。
而這件事情既然巴雅知道了,便保不齊有其他人知道。這樣即使日後此事傳到宮裡,鰲拜也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