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天地風雨彷彿都凝固了。
康熙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在百姓心中竟然有這樣的威懾。
“皇上萬金之軀實在不必親臨這種地方,還是請速速回宮吧!”鰲拜走到聖駕前,略施了一禮。
“這種地方?”康熙淡淡跟了一句,“朕若不來,還以為在卿輔的料理下,我大清當真國泰民安了。”
“皇上是在責怪老臣?”鰲拜的濃眉挑了挑,越發挺直了脊背。
康熙看著鰲拜:“朕是在自省,今日此情此景,不僅是朕,卿輔,就是百官,皆當自省。”
鰲拜聳了聳肩:“自省嗎?老臣閒了許是會的。但眼下,老臣還要督導工部治水搶險,實在沒得工夫!”
康熙微微皺眉:“卿輔打算如何搶險?”
鰲拜指著大堤上忙碌著搬運沙石的工匠:“老臣已命工部將匠人排成兩組,晝夜不歇,搶修河堤。”
康熙面色更沉:“只這樣,就夠了嗎?”
鰲拜想了想:“老臣已讓順天府尹去廣徵民丁,這樣人手充足了。”
“民丁?”康熙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災民,“朝廷怎還有臉向災民徵丁?”
“那依皇上的意思?”鰲拜不解。
“讓噶褚哈從兵部派五千軍士參與搶險。”康熙說道。
“什麼?”鰲拜彷彿沒聽清。
“鰲大人,皇上有旨,著噶褚哈從兵部派五千軍士參與搶險。”站在皇上與裕親王福全身後的索額圖替皇上重複。
“索額圖,你耳朵有毛病,還是腦子有毛病?我八旗兵士,是用來疆場禦敵的,哪裡是當這個泥瓦匠的?”鰲拜不屑地哼著。
“鰲大人,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疆場禦敵是保家衛國,如今搶險築堤,也是保家衛國。”索額圖說道。
鰲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破大天也沒用,老夫是不可能讓我八旗子弟做這等事的。再說兵部調動不是小事,那要經議政王會議才能調的。老夫還有要事,不奉陪了!”
鰲拜說完,竟然甩手走了。
“皇上,他也太囂張了!”隔了半晌,索額圖才接了一句。
康熙看看索額圖,又看了看福全:“不經議政王會議,沒有兵部尚書手諭,調不得兵,那麼就調宮中禁衛來吧。”
福全與索額圖聽了,俱變了顏色。
索額圖勸道:“皇上萬萬不可,宮中禁衛軍怎可輕易調動,眼下災情嚴峻,災民情緒激憤,宮中安全更要比平日更加嚴緊些才是,這禁衛軍如何能動?”
福全則說道:“皇上莫急。可將修建裕親王府的匠人調來,先救急。”
康熙聽了,甚是感動:“皇兄的王府,怎能停工?”
福全道:“又不急著住,停工也無礙,況且這城中無家可歸的人越來越多,原本臣也想接納一些人到王府去暫住,這樣兩下里不耽誤。”
“皇兄!”康熙注視著福全,這個無數次躲在他身後,總被他遺忘與忽視的兄長,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能這樣鼎力相幫實在讓他生出許多的感慨來。
很快,從裕親王府調來的兩千匠人,也投入到搶險築堤的工程中。
默默看著這一切的費揚古抑制不住自己的擔心,他很想將自己的想法說給皇上聽,但是看到愁容密佈的少年天子,他又覺得一切都是徒勞。皇上雖然親政,但尚未掌權,這樣驚世駭俗的一個法子,就算康熙願意,恐怕在朝堂上又將引來一場新的風波,終究是難以實現的,現在,他仍需蟄伏。
“皇上,宮中喜報!”一身蓑衣急馳而來的正是乾清宮太監李進朝。李進朝飛身下馬,撲通一聲跪在泥濘之中,卻難掩臉上的喜色:“奴才奉太皇太后諭,給皇上報喜!皇上大喜!榮常在剛剛在坤寧宮為皇上誕下大阿哥!”
“大阿哥?”少年天子的眉頭微微皺起,秋榮生了?這麼快?生的竟然真的是皇子。大阿哥,朕有後了?
一切來得似乎太快,康熙的心咚咚跳得很是厲害。皇上的身份他還沒有擔好,如今又陡然給他添了一個父親的責任,看著不遠處河床裡渾濁不堪的洪水,他一時間有些失了神。
“臣恭喜皇上!天佑我大清,吾皇萬歲,萬萬歲!”
“臣等賀喜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隨行的人立即跪了下去。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眼前的一切,沒有讓康熙感覺到欣喜,只是讓他覺得壓抑得有些透不過氣來,面對天下蒼生,他覺得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