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依舊用力掙扎著,叫喊著。
蘇麻喇姑出了西小院,聽到前邊貴太妃那裡的喧鬧,她停下步子,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不由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曾經那樣光鮮尊貴的女人,曾是昔日太宗皇帝皇太極勢鈞力敵的對手林丹汗的福晉,夫死從子後一度成為部落首領,即使是戰敗以寡婦之身再嫁,也是帶著屬民和數不清的財寶昂著頭走進的建州城。
在太宗皇帝的後宮中,唯有她的宮殿最豪華,衣飾最豐富,就連共封五妃時,太宗皇帝都說“唯有她,當得一個‘貴’字”。
每每太宗皇帝征戰歸來,都會把最鮮亮的錦鍛,最耀眼的珠寶拿去給她,即使是在宸妃海蘭珠寵冠後宮的日子裡。
誰承想,那樣尊貴的她竟然會有今日的境地。
宮裡,真是一個人吞人的世界。
蘇麻喇姑心事如麻,踩著棉花一般回到了慈寧宮,剛剛進殿,就看到太皇太后孝莊一個人獨自在殿內踱步,見她回來立即問道:“她怎麼說?”
孝莊面色沉靜,緊盯著蘇麻喇姑,目光如炬。
蘇麻喇姑將情形敘述一番:“奴才想,此事當不是恪太妃說出去的。這些年她一直待在鹹安宮也是極本分的,就是每逢年節慶典別的太妃都出來赴宴,她也未曾離開西小院一步。”
“不是她,還能有誰?當年那些奶婆子都不在了,這事唯獨她知道一星半點的,若不是她,今兒穆庫什怎麼會拿了這個來給我看?”孝莊不解。
“不知長公主是何意?好端端地拿了這個出來。若是為了要挾咱們對昭妃娘娘好些,那怎麼不在當日貶罰的時候拿出來,如今赦了昭妃又給了恩典,她倒拿這個出來,真不知是想做什麼。”蘇麻喇姑眉頭緊皺,心下真的犯了難。
孝莊不語。
“如今不如裝作不知,置之不理?”蘇麻喇姑試探著。
“不行。”孝莊在屋裡來回踱步,“去,請玉林師父明日入宮講經,再去遏必隆府傳話,請大長公主和遏夫人一道入宮聽經。”
“主子。”蘇麻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烙鐵烙了,情急之下連稱呼都亂了。
孝莊對上蘇麻的眼睛,仔細凝視著,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是蘇麻看到那裡面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有雖並不多見但自己十分熟悉的肅殺之氣。於是,她定了定神,壓抑著心中的慌亂與不安,只低下頭,做了一個遵從的姿勢。
夜已經很深了,承乾宮中還是燈火通明,東珠坐在榻上和春茵正在忙碌著,春茵將新剝好的小胡桃、杏仁以及長壽果放在罐子裡用小錘子砸碎,再倒在面板上。
東珠認真地將碎皮挑出,再拿著擀麵杖將那些細小的碎果一點一點研細成末,隨後再小心翼翼地倒在一個精緻的細瓷罐中。
“主子,虧得您想出這個主意,老公主吃起來又是便宜且這果子的味道還不失,您可真是孝順!”春茵讚道。
東珠一臉燦爛:“大冬日的,窩在寢宮裡也沒有事情做,弄這個一來為了瑪嬤,二來也是打發時辰。”
“對了,主子,明日老公主進宮來聽經,會不會來咱們宮裡看您?”春茵問道。
“進宮來聽經?”東珠很是意外。
“是啊,您沒看雲姑姑正領著啟秀她們仔細收拾呢,內外都打掃得極乾淨。今兒晚膳隨主子去前邊請安的時候,雲姑聽蘇嬤嬤身邊的阿雅說的,說是太皇太后請了老公主來慈寧宮聽經。以往都是請幾位老親王福晉或是索尼夫人,看來啊,太皇太后這次是想一心一意給主子恩典,這前幾日才省了親,如今又請老公主入宮,主子從此以後,在宮裡的日子定是順當了。”春茵說的時候面上洋溢著甜甜的笑容,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看到她這樣一心一意為自己著想,東珠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若是過幾日,自己假死逃出宮去,這丫頭會是怎樣的傷心呢?
如此,又想起赫舍裡芸芳,她一直拿自己當對手,當她發現這個對手突然死了,會是長長鬆口氣還是會有幾分悲憫?
還有錦珍,在這宮裡她那樣如水般恬靜的性子究竟是福還是禍呢?如果自己離開,她該多孤單?
還有……
想著想著,心裡就難過起來。
“主子,早些安置吧,這些活兒也不是一日就能做好的,若是熬陷了眼睛,明日老公主見了,指不定怎麼傷心呢。”雲姑姑從外面走來,一面安慰一面拿開了東珠手裡的物件。
“你總是這樣,走路都沒個聲兒,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