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你回京是為了輔佐太子?這些謊話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朕該殺了你,”趙宗冕往前一步,揪住文安王的衣領,咬牙道:“從來不該奢望你會收斂羽翼,安分守己。”
文安王的身子撞上結實的宮牆,這讓他有瞬間的暈眩。
對上趙宗冕冷冽無情的眼神,文安王心中所有辯解的言語、周旋的法子,突然間灰飛煙滅。
文安王竟一笑,道:“好啊,反正我什麼都失去了,你動手吧,一了百了。”
趙宗冕對上他淡漠的眼神,半晌,慢慢地將他放開。
趙宗冕抖了抖衣袖,好整以暇道:“知道朕這幾天做了什麼嗎?已經派人去了封州,宣佈廢黜你王位的詔書,並收編你的封州軍馬。”
文安王卻仍是半靠在牆邊,也許他怕一旦離開,整個人就會脫力倒地。
“王兄,”趙宗冕停了一停,繼續道,“太上皇一個人在黃陵頗為寂寞,以後,你就去那裡陪他吧。”
文安王聽到這裡,眼珠轉動,又是毫不在乎地一笑。
趙宗冕看他一眼,轉身往回走,文安王望著他的背影,不由高聲叫道:“宗冕……”
腳下一頓,趙宗冕想要回頭,卻又按捺。
他重又昂頭,深深呼吸,才道:“另外,朕知道方才皇兄在甘露宮裡跟小閒說的那些話,其實是故意想讓我聽見。”
眼前有大朵大朵的白雲慢吞吞地湧動,曳過。
好一份雲淡風輕,寧靜閒適。
“你放心,”趙宗冕道:“朕已經許給小閒——以後罷黜六宮,只有她一人陪伴。你覺著,朕會被你三言兩語所挑動嗎?”
趙宗栩方才在甘露宮裡所言,什麼“夜間”、什麼“同乘一車”,按照趙宗冕慣愛吃醋獨霸專愛的心性,自然會疑慮叢生,甚至勃然大怒。
但是文安王不知道的是,現在的趙宗冕,也如同西閒一樣,雖有芒刺,但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小心翼翼地把自個兒的芒刺收起來。
或許並不是刻意收起,而是……同樣在相處的細碎時光之中,被溫柔的撫平了。
身後,趙宗栩亦仰頭看天,白茫茫地雲朵墜落在他的眼中,覆蓋在心上。
文安王閉上雙眼,感覺日影灼烈而滾燙。
真是個晴天。
***
這日,泰兒回到甘露宮,對西閒道:“母后,林翼這幾天都不大高興,我聽說,是因為林舅舅要給他找個後媽了?”
西閒卻不知這件事:“是林翼跟你說的?”
泰兒道:“他起初不肯說,是我看他悶悶不樂,逼問、呃,打聽出來的。聽說是什麼京兆府衙門的長官之女,林翼似乎不太喜歡。”
自打於青青過世之後也近兩年了,西閒因忙於宮內宮外的事,倒是把林家給忽略了。
如今聽了這訊息,便問泰兒道:“翼兒怎麼不喜歡?是對他不好嗎?”
泰兒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母后,不如打聽打聽,看看那什麼京兆府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要不是個好的,那就換人,免得林翼以後給後媽欺負。”
西閒摸著他的頭笑道:“偏你懂這麼多。”
泰兒笑嘻嘻地,心裡卻想:“小翅膀只能給我一個人欺負,可不能給別人欺負了去。”
此後西閒果然上了心,便叫關潛暗中查詢,看是什麼樣的品格,倘若不是好的,那隻能想法兒換人。
畢竟林家已經有過一個於青青,差點兒壞事。
若是再娶妻,自然不能馬虎,也由不得再讓林御史跟東來做主了。
關潛的心思是最厲害的,此事交給他料理,必然妥當。
而那日趙宗栩來過之後,西閒心中也存一份心事,趙宗冕神出鬼沒,指不定聽沒聽見,若他多心,可如何是好?
卻終究不便主動提起,不然,更顯得心虛。
只在那日,西閒終於找到了那枚永安五銖錢,晚間,便假作無意地對趙宗冕道:“你看這個……我差點忘了,是早先在江南,文安王給泰兒的見面禮呢,是珍貴的古董。”
趙宗冕轉頭看了她半晌,才嗤地一笑:“什麼好東西,也巴巴地來說,都是皇后了,難道沒見過更好的?這上頭都有銅錢綠了,髒兮兮的,趕緊扔了了事。”
西閒吃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便遲疑說:“真的很值錢,扔了怪可惜的。”
趙宗冕笑道:“看你那小家子氣,既然捨不得,那就留著吧,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