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跟奶孃也吃了飯。兩人原本以為蘇霽卿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西閒自然就是少奶奶, 但做夢也想不到竟是鎮北王妃。
幸而兩個都是心底善良單純之人, 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後, 很快緩和過來, 又加上西閒仍是昔日那樣溫和相待,絲毫未改, 所以兩人也都適應了……只除了在見趙宗冕跟王妃的時候, 仍有些許侷促不安罷了。
奶孃來詢問要不要帶了泰兒去別的屋子裡睡,西閒道:“不用,明兒一早他要隨著王爺進宮。今晚上叫他跟我一起睡就好了。”
泰兒在西閒發話的時候,也一直都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彷彿怕她把自己扔出去。
等說“一起睡”,才鬆開手。
西閒低頭看著他滿臉機靈的樣子:“方才娘教你的, 見了皇上怎麼行禮來著?”
泰兒爬起身來, 跪在地上,雙手舉起貼在額頭,往前跪了下去。
西閒在他頭上摸過, 笑道:“泰兒真乖。”
泰兒順勢又倒在她的懷中, 西閒撫著他道:“你今兒見了父王,好好地怎麼就哭了?”
“啊啊。”泰兒嚷了兩聲。
“你……不喜歡父王嗎?”西閒輕聲問。
西閒當然知道, 趙宗冕就算再惡劣,也絕不會對一個孩子輕舉妄動。
至於有意恐嚇……卻也不至於。
泰兒瞄了西閒一眼,不回答。
西閒想了會兒,柔聲說道:“你父王……雖然不能說是一個好人,但他也並不是壞人,他也並不是不喜歡泰兒,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罷了。泰兒以後不要再捉弄他了,知道麼?”
泰兒起初沒有答應,被西閒盯著瞧了會兒,小嘴才動了動:“唔。”
西閒在他額頭上親了口,又囑咐:“明兒進宮,且記得別離了你父王身邊。”把泰兒緊緊地擁入懷中,西閒道:“不管發生了什麼,孃親跟你父王都會好好保護泰兒的。”
“娘!”泰兒又亮亮地叫了聲。現在他別的話還都不會說,唯有這一聲叫的格外清楚。
西閒知道泰兒是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了,便摸摸他的小腦袋:“睡罷,明兒還要早起呢。”
泰兒雖然答應,可仍是雙目炯炯毫無睡意,西閒只得唱催眠曲給他聽,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才總算睡著了。
模模糊糊過了子時,透窗似有一線涼風掠過。
又好像有人輕輕掀開簾子。
西閒勉強抬起眼皮看去,暗影裡是趙宗冕長身玉立的影子,他輕聲一嘆,在西閒旁邊緩緩躺倒。
已近八月,夜間頗冷,趙宗冕身上便透著外間清霜似的寒氣,他身上久別重逢並不陌生的氣息也隨之襲來。
此刻西閒突然想起當初在雁北王府,他要去白山之前的那個夜晚。
假如當時他不離開,沒有那場驚魂動魄生離死別,現在他們之間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西閒在心中嘆了聲,慢慢地往趙宗冕身邊靠了靠。
感覺他的手攬了過來,然後趙宗冕低頭,在她耳畔說道:“別擔心,這次我會保護你……跟他,不會有事。放心睡吧。”
西閒覺著眼底澀澀,這個人強橫霸道起來,令人可厭,但細心體貼起來,又令人心中寬慰無法形容。此刻她一個字都沒有說,他卻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麼。
西閒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口:“王爺……也要保重。”
半晌,趙宗冕輕笑了聲,然後說道:“有你這句話,就死不了。”
次日一早,鎮北王父子裝束妥當,趙宗冕一身金繡玄衣王族冕服,頭戴藩王金冠,小泰兒卻是一身六十名尚服監女官連夜趕製的硃紅滾金繡禮服,雖然並未封為世子,宮裡頭送出來的卻也是一盞小小地金冠。
小泰兒從沒有這樣打扮過,他原本生得粉妝玉琢很討人喜歡,如此裝束,卻又多了幾分小大人似的威風凜凜。
只是他的頭髮還有限,那金冠頂在頭上,威風好看之外,更顯得十分有趣。
除此之外,胸前還戴著昨日王妃所贈的那長命金鎖。
趙宗冕先前看小泰兒這幅打扮,正在暗笑,直到看見了那金鎖,笑容才驀地收斂了。
昨日西閒領了泰兒從王妃處回來,因他鬧了一陣要睡覺,便將金鎖摘下放在枕頭下面,今日才又拿了出來,是以趙宗冕昨兒竟沒看見。
他問西閒:“是王妃給的?”
西閒道:“是。王爺覺著不妥?臣妾就把它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