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問道:“王爺,先前尹西園先生說‘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王爺可知道出自哪裡?”
文安王道:“自然知道,是出自《史記》。”
“那王爺必然也知道,接下來的兩句吧。”
文安王道:“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
他本不解西閒為什麼會引自己說起這個,但說完之後,卻突然有所思。
西閒對上他凝視的眼神,淡淡說道:“君待臣如草芥,則臣視君為仇寇。我只是覺著,王爺他不會坐以待斃。”
“那他,會怎麼做?”
“王爺您會怎麼做?”
“我?”
“王爺難道覺著,皇上所針對的,會只有鎮北王一個嗎?”
文安王臉上浮現驚愕之色,片刻道:“不怕你笑話。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再加上遁居川西的寧澤王,我們三位宗親裡,數宗冕是個最出挑的。也只有他手握兵權,皇上若要對付,第一個自然就會對他下手。”
西閒道:“但是,用什麼理由?只是內宅不寧,以及我父親彈劾的那些理由,雖可暫時將王爺拘在京城,可如果要實打實地論他的罪,奪他的權,恐怕不夠,畢竟王爺軍功在身在民間頗受愛戴,且如果真的對王爺動手,雁北那二十萬將士,不怕引發譁變嗎。”
文安王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看似霜冷幽蘭的芊弱女子口中說出來的。
“那你的意思呢?”
西閒道:“我在家裡的時候,閒來無事修剪花枝,但凡要剪去那多餘的葉片,都是從最枯敗弱小的開始。那略雄壯些的,不管怎麼樣都要留一留,不僅是捨不得,更是怕若貿然剪了去,會傷及整棵花的根本。王爺覺著,我這膚淺的道理可妥?”
馬車裡的風燈光線本就不強,照的人的臉不免有些暗淡,但這會兒文安王的臉色,卻不能只用一個暗淡來形容了。
“古人云,治大國如烹小鮮。”文安王看著西閒,“沒想到,能在今晚上見識到這樣的風采。”
西閒搖頭:“王爺在說什麼,我只懂些日常沒用的經驗罷了。”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文安王閉上雙眼靠在車壁上,只是眉頭不知不覺皺緊起來,過了會兒,他掀起車簾,叫了一名隨從過來。西閒只聽見說什麼“速去探聽”之類。
這會兒泰兒睡得十分甜美,西閒望著他的睡容,卻絲毫睡意也沒有。
文安王吩咐過後,緩緩地吁了口氣。抬眸打量西閒,半晌說道:“哦,對了。”他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從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了一枚銅錢似的東西。
他垂眸看了會兒,笑道:“說來也算是我第一次跟小王子見面,很該給他些見面禮,今兒又是除夕,恰好我還帶著這樣東西,就給了他吧。”
文安王說著,將那銅錢遞了過來。
年下長輩素有給小輩們發放壓勝錢的俗例,西閒知道文安王便是這個意思,卻也意外於他竟這樣細心。
見他已經遞了過來,不好不接,便道:“我替泰兒多謝王爺。”
小心抬手,從文安王指尖將那枚制錢接了過來。
不料銅錢入手,西閒忽然覺著不對,定睛細看,卻見這枚銅錢跟尋常的錢幣不同,乃是鎏金的,正面刻字,清晰可辨,背面卻是四靈的浮雕,栩栩如生,邊角還有些許翠綠的銅鏽,顯然是一枚古董。
西閒不由問道:“這個……可是永安五男錢?”
文安王正在瞧著她,見她果然竟知道,不由笑道:“側妃也見過?果然是見多識廣。”
西閒忐忑:“只是聽說,這還是第一次見。王爺,這個太貴重了,請恕我不能收。”
永安五銖錢是壓勝錢中的珍品,寓意多子多福,有趨吉避凶之效。又因是古物珍品,所以多數都在權貴手中,或被少數豪富之家所收藏,今時今日一枚永安五銖錢,可謂千金難求。
文安王道:“這是給小孩子的,圖個吉利罷了。不必多說了。”
西閒知道他既然送了出手,自然不會再拿回去,於是只好妥善地收藏起來。
次日平明,泰兒早先醒了,因為餓了便啼哭起來。
這會兒馬車早出南潯,也不知到了何處,西閒正有些著急,文安王往外吩咐了兩聲,如此又走了一刻多鐘,西閒聽到外頭有人聲吵嚷,知道是到了城鎮。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所院落前,文安王先下車,扶了西閒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