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為——途中劫殺袁國忠一家的韃子,非是旁人,正是董山!
蘭芽在奏疏中寫道:“奴儕奉皇上旨意重啟袁國忠滅門案之調查,仇夜雨已然伏法。然司夜染瞭解奴儕的性子,知道奴儕絕不會半途而廢,不會因一個仇夜雨伏法便停止調查。因此上他也擔心奴儕若有朝一日查到了董山頭上,董山會將當年實情和盤道出,因此他利用此時統帥遼東的機會,借董山此時不馴之機,痛下殺手,殺人滅口!”
前朝臣子參劾司夜染,說的無非還是從前那麼些老話兒,沒什麼新鮮的,不意蘭芽竟然加入他們的陣營,且提出了更加嚴正的指控。且蘭芽說得明白,這一年微服私訪女真各部,是董山帶人劫殺袁國忠一家的內情正是從女真各部聽說的;後有因與董山親妹愛蘭珠同經患難,於是經愛蘭珠親口印證,果然就是董山劫殺了袁國忠一家……
董山親妹子的話自然再無虛假,司夜染殺董山的原因便也再清楚不過了。於是參劾司夜染的朝臣不由得都向蘭芽靠攏,以蘭芽為首幾度上奏。
朝中大佬雖然都沒貿然參與此事,可是蘭芽此番言行,無疑引人側目。
訊息傳到遼東,司夜染自也不會坐以待斃,急修奏疏,上稟朝廷,說馬文升收受女真各部酋長的賄銀,尤其是與建州部董山私下來往密切;因女真建州部與海西部素有齟齬,所以董山賄馬文升,令馬文升主張重開撫順關馬市,卻故意將海西部驅趕出去,甚至不準賣農用鐵器給海西部,以免海西部有機會強盛而有損建州的利益…島…
隨著司夜染的奏疏,陳鉞,以及遼東十數位地方官也聯名上疏,意在為司夜染作證。
兩方都自說自話,各不相讓。聽起來也都有些道理。更要命的是,遼東遠隔關山,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朝中君臣均無法知曉。
皇帝也一時沉吟不決,最後決定還是再派個人赴遼東親眼看看。因顧忌著從前與蘭芽說過的那樣,已經都派了兩個欽差赴遼東,不能再派一個欽差了;於是這次只派了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林聰去,沒掛欽差頭銜。
這個林聰原本是兵部左侍郎,馬文升是右侍郎。彼時兵部尚書位出缺,林聰與馬文升自然是競爭對手。皇上先派了馬文升的欽差,情勢明擺著,倘若馬文升遼東的差事辦得好,回來因功便可直接補了尚書的缺。因此上林聰心下對馬文升是頗為窩著火的。
可惜事與願違,馬文升去了遼東,差事卻辦得不好。林聰因而悄然勢頭壓過了馬文升去。
又因袁家昭雪案,皇帝給虎子掛了兵部侍郎銜,而兵部只有一左一右兩個侍郎,馬文升在外未歸,皇帝便只好將林聰這個左侍郎的職銜空出來給虎子。林聰自然就向上升了一步,補了兵部尚書的職。
這回林聰赴遼東,首先不是欽差,於是凡事也還總得聽欽差的;再加上與馬文升因兵部尚書缺的事心下有暗仇,於是……不管林聰自己有意無意,都還是倒向了司夜染一邊。
當林聰回奏朝廷,便附和了司夜染的奏聞,說果是馬文升故意阻攔海西女真入馬市交易,且不準售鐵器給海西女真……
皇帝騎虎難下,遂下旨將馬文升解回京師,免職,充軍謫戍重慶衛。
馬文升因三朝老臣,在朝為官也頗有清譽,這般五十多歲的高齡竟然免職充軍,一時朝堂上下議論如沸。說來說去自然是又將罪名又扣到了司夜染頭上,說權閹又害一名忠良。
於是乎遼東的事非但沒因此平息,反倒愈演愈烈;朝堂上下對司夜染的彈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後來鬧到十六名翰林哭跪殿外,苦求皇上懲治權閹;皇上一時惱羞成怒,竟派錦衣衛廷杖那十六人……十六個人在大殿廣場上一字排開,慘聲不忍聞。
皇上竟然為了偏袒那司夜染,廷杖十六名翰林,更加激起了朝臣對司夜染的憎恨。以翰林院學士為首,一班朝臣竟說要與司夜染死爭到底,若皇上還偏袒那個小閻王,他們就集體撞死在殿基之下。
最後皇帝不得不屈服於朝臣威逼之下,將司夜染就地免去欽差之職,只充為普通監軍。
詔令一下,朝堂上下都長舒一口氣,紛紛說一代權閹司夜染終於大勢已去,從此再不足為心腹
大患了。
至此,袁家的昭雪案也算塵埃落定。下毒的馮谷死了,半路劫殺的董山也死了;授意下毒的仇夜雨死於大刑之下,殺人滅口的司夜染大勢已去。
在這一場圍繞司夜染的朝堂大戰中,為首是兩人:蘭芽、翰林院學士秦直碧。
因此事建功,蘭芽正式接掌了司夜染從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