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並肩坐下來,靠著紅牆根兒,小包子將宮裡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雖則曾經答應過海瀾,但是蘭公子終究不同於旁人,於是小包子便也將湖漪的事兒說了。說那個大清早,宮門還沒開呢,就見湖漪一身狼狽哭著從御花園的方向跑回萬安宮去。
以及,壽安宮裡古怪的反應:僖嬪非但沒為她這個曾經最在乎的宮女做主,反倒還叫海瀾出來掩人口實。
蘭芽便垂下頭去:“彼時御花園裡,夜晚可有人住?”
小包子便答:“正是那個皇上跟前兒最得寵的國師,叫繼曉的。”
蘭芽便笑了:“真是好巧。”
。
三日後,繼曉下了錦衣衛北鎮撫司大獄。
衛隱親審。
詔獄裡常規的刑具還沒用過幾樣,繼曉便打熬不住,全都招了。
司夜染捧著繼曉的供狀,進乾清宮面聖復旨,皇帝面上卻有些陰晴不定。
“小六,你說內書庫防火殺人的兇手,是繼曉?可有人證?”
司夜染淡淡一笑:“聖上可宣召萬安宮宮女湖漪。”
皇帝微微眯眼:“此人,何在?”
司夜染轉眸迎上皇帝的眼睛:“內安樂堂。據聞,她瘋了。”
。
湖漪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有機會出了內安樂堂那間陰冷的拘室。
重新站在陽光下的那一刻,本來春光煦暖,她反倒冷得抱了抱肩膀。
她被乾清宮的內侍段厚引著,一路悄悄向乾清宮去,腦海裡則是三日前,那個秀美靈動的蘭公子來看她的情景。
蘭公子坐在她面前,對她說:“外頭人都說你得了瘋症,必得鎖起來不能見人。就連萬安宮裡,你從前的主人和姐妹都告誡我說,你見人就咬,是萬萬見不得的。”
她們竟然這麼說她!湖漪恨得死死攥住身上破衣。
蘭公子徐徐說:“可是我倒是覺得那些真正瘋了,真正見人就咬的,怕是她們才對。湖漪,你沒病,你只是傷透了心。”
☆、35、為一人,殺三千
繼曉伏法,叫皇帝鬆了一口氣。
對外的說法,就擬定為這樣:繼曉藉口要看內書庫裡藏著的經書,便時常到內書庫去。恰好司籍和典籍等人因為職司所在,也經常去內書庫,便有幾回與繼曉撞見。
繼曉本就是個花和尚,在深宮大內難熬寂寞;又仗恃著皇上的寵信,不思報恩卻漸漸膽大妄為,便將目光盯上了那幾個女官。
有湖漪作證,說繼曉早就曾經揚言,在這後宮裡除了太后和各宮娘娘碰不得之外,什麼宮女、女官,他一概碰得。
於是彼日,他在內書庫又堵住了幾位女官……因遭遇幾位女官抵抗,他便動了惡念。殺了人之後又想毀屍滅跡,於是一把火燒了內書庫。
繼曉是個花和尚,本就在宮內風評極差,又有湖漪作證,幹出這等事來沒人意外。這宮裡被他鬧得烏煙瘴氣,將他除了,自是大快人心,沒人會為他叫屈固。
除了,涼芳和僖嬪。
僖嬪原本孤注一擲,將所有的心念都寄託在繼曉的身上,以為能憑繼曉的秘術重得君恩,為此都付出了湖漪為代價——可是到頭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繼曉死了,湖漪也傷透了心,從此擺明了不再是她的人,反而去為靈濟宮當了證人。
涼芳則因為繼曉就是他引進宮來,引薦皇上的,於是他也因識人不明而受了呵責,罰俸三月。
俸祿是小事,便是呵責也無大礙,要緊的是繼曉是從傳奉官的渠道進來的。他既然給宮裡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來,皇上和貴妃便都私下裡將這傳奉官的差事不再派給他。
更要緊的是——他的心氣兒大受打擊。
原本這個繼曉本身沒什麼,可是他引入繼曉,一定程度上是在與司夜染鬥氣兒。司夜染不是曾經引入過李夢龍麼?那他就也引入個和尚,也同樣得了皇上的青睞,也漸漸能在宮裡成為他的助力。
況且這個繼曉是被靈濟宮掃地出門的,他就更要撿起來用,而且要給予重用。
卻原來,還是都錯了麼?
。
內書庫的案子了了,皇帝長出一口氣。
殿裡只有張敏陪著,兩人坐著說說話。
皇上今天面色上看起來十分高興,張敏便知道小六這回的差事又是辦到皇上心裡去了。
他便給皇上湊趣兒:“只是這一年來,繼曉也給皇上添了不少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