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蘭芽心下悄然一轉。
如此說來,菊池既然有姓,那麼她雖然是倭寇強迫大明女子生出來的孩子,可是她卻也該是個貴族。
且既然她爹爹肯正正式式給她冠名這個姓氏,那就是說她爹爹還是拿這個女兒很為重——又或者可以說,拿她母親、那位忍辱負重的大明女子很為重的。
蘭芽躬身,伸手扶起花憐來。
“從前騙你,是我對不住你。”
花憐瑟瑟閃避:“民女不敢。”
蘭芽也不強求,“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我有話便也與你直來直去:你雖然是普通婢女,但是看得出你經過嚴格訓練。秋蘆館上下,也都是大有來頭。不過你既然與我‘有染’,你家家主也必然不會輕易再信你。如今擺在你眼前的事兩條路:或者跟我一條心,聽我的調遣,替我辦事;或者——我放你回去,叫你的家主來處置你。”
花憐果然花容失色:“公公既然將民女帶走這樣遠,民女如何還能回得去!”
若回去,家主有的是法子叫她死得悽慘!
蘭芽便安撫地笑:“你瞧,我已然將你帶到這樣遠,實則便是篤定了你會選第一種。花憐,我既信你,你可否給我滿意答覆?”
花憐低低飲泣,暗暗垂淚:“公公已是叫民女無路可退。”
蘭芽俯身與花憐目光平齊:“花憐,你我相識一場自是有緣。我便不能見死不救。你身在秋蘆館中,埋伏在我大明京師日久,早晚難免一死。你若此時幡然悔悟,一切還來得及。”
蘭芽輕輕嘆息:“你是平民百姓,所有圖謀都只是你那貴族的主子制的,你除了服從,不敢有半點質疑。什麼大業,實則又與我等平頭百姓何干?咱們又憑什麼要替他們送了咱們自己的性命?花憐,咱們都不怕死,可是總歸要死得明明白白,死得心甘情願。”
花憐愣怔,隨即落下淚來:“民女不想死……民女家中還有病重老母,母親說一定要等到民女平安回去。”
蘭芽點頭:“我發誓,一定將你平安送回你母親面前。”
。
安頓好花憐,蘭芽出了船艙,卻見菊池正立在甲板上,遠遠盯著另外那艘船上的人,目光隱有憂慮。
蘭芽便走過去問:“怎了?”
菊池指著那甲板上的三人道:“隋卞我認得,是大人麾下御馬監的人。不過他身邊那兩個又是誰?”
蘭芽便道:“那是刑部的‘黑白雙煞’,神醫邢亮和大仵作葉黑。”
菊池便皺眉:“公子帶他們兩個來作甚?刑部歷來與咱們大人多有齟齬。若是公子指望他們協助辦案——我倒擔心他們會洩露了大人的秘密去。”
蘭芽偏頭一笑:“我當然希冀得他們二人襄助。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二位就算不出力也沒關係。我就叫他們呆在船上,好酒好菜招待他們,叫他們吃飽了睡、睡飽了再吃就行。”
菊池啞然失笑:“公子此舉,豈非帶了兩個廢物來?”
“我故意的。”蘭芽聳肩:“大人被我帶來南下,京師裡周靈安的案子便丟給紫府和仇夜雨去。我雖則相信短時間內他們查不到什麼,可是卻也不能不以防萬一。現下這二位已然知道周家七十二口是死於蠱,我便索性挾皇命帶他們南下,叫他們沒機會協助紫府辦案就是。”
菊池圓睜妙目,盯了蘭芽良久,便揚聲而笑:“原來如此。蘭公子,好一招釜底抽薪!”
蘭芽笑眯眯:“兵不厭詐。”
菊池便錯開眼珠,轉而去瞧旗船。卻見司夜染一臉沉肅地立在甲板上,衣袂隨風飄舉。雖然沒有朝他們這邊望來,卻分明——關注著她們這邊的動靜。
菊池便伸胳膊肘捅了捅蘭芽:“大人他,怎了?”
蘭芽心虛,面頰便一熱:“我也不知。”
菊池聳肩:“我已有一年未見過大人。說來古怪,此番再見到大人,只覺彷彿換了個人。”
蘭芽便更是心跳加劇,卻還得躲閃:“……怎呢?”
菊池轉眸,幽幽盯了蘭芽一眼:“總之,他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是一塊冰,而現下——卻是一個人。”
蘭芽周身燥熱,急忙別開頭去。卻不想正巧是司夜染的方向。
雖然隔得遠,可是司夜染卻也感知到,便轉眸望來——
兩人目光,隔著船舷,隔著水光,凌空一撞。
蘭芽便心虛氣短,臉徹底紅了。
菊池抱著手臂,揚眉瞧著這一幕,便忍不住低低一笑:“公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