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內裡歷代寧王的佔數最大。
藩王販私鹽,所獲巨利豈能只為吃喝玩樂?只有手握鉅款,才能暗中打造兵器,向北元和女真購買良馬,以備不臣之心。
她掩卷沉思:這般想來,當初撞見小寧王與蒙克京城私會,便有了情由。
蘭芽想得太過出神,兼之轎簾沉得太嚴,她便不知道那兩個貌甚忠厚的轎伕竟然將她抬到了完全錯誤的方向上去。從鬧市拐進窄巷,左拐右繞,遠離人眼。
是蘭芽聽見外頭忽然這樣安靜,才霍地起疑,待得掀開轎簾去瞧,卻迎面便是一團破布,死死捂住她的嘴。兩個轎伕合力將她扯出轎子,手腳麻利將她綁了,架著她朝窄巷深處一間宅門去。
蘭芽空學過幾招近身搏擊的招式,這一刻猝不及防,竟都來不及施展。
她只小心地顧著藏在身上的賬簿。打定主意,縱然自己受點委屈也不要緊,萬萬不能叫這賬簿有失。
跨進宅門,裡頭是處清雅的小院子。
院落當中搭著花架,花架上蜿蜒爬著翠綠的藤蔓,葉片間看著紫色的小花兒,花兒間吐著金色的蕊。瞧著閒淡,那兩種顏色搭配起來,卻顯出異樣的尊貴之氣。
這倒也罷了,更叫蘭芽納罕的是院中的氣氛——若有人屬意脅持她來,那麼此院中定然一片肅殺之氣。可是此時呈現在她眼前的,只是疏朗、悠閒。
廂房的窗戶裡隱隱露出幾雙眼睛來,雖然都瞧不見面目,不過那些目光卻也同樣都是閒適鬆弛。
可是這樣反倒叫蘭芽心下更緊。
她再猜不到對方的半點路數,只覺徹底陷入八卦陣。
終於有人從倒座房裡出來,拈了一疊寶鈔塞給那兩個轎伕。轎伕作揖,便悄然離去。蘭芽朝那人嗚嗚出聲。
那人約有三十歲上下的模樣,雖則衣著素淡,不過卻也是一身的名仕風骨。
走過來瞧著蘭芽,溫和地笑:“想要我替你解開繩子?好說。不過你得答應我,別叫也別鬧。”
蘭芽便狠狠一點頭。管他來的是人還是鬼,總得當面交談了才能探得清底細。
那人也說話算話,繞到背後替蘭芽解開繩子。驟然解脫,蘭芽連忙鬆動了鬆動手腕。
不過卻也明白,她從來脫險都不是靠這雙手,靠的只能是自己的腦袋。
蘭芽便平和一笑,朝那男子拱手:“先生一身風骨,倒不似強人。在下既已到此,先生不妨有話直說。”
那男子儒雅一笑:“小可只問公子一事:公子何以知曉,藏在月桂樓‘銀子’,只是寶鈔?”
蘭芽便是重重一怔。看來此人果然是有備而來。
不知敵友,蘭芽便抿嘴不肯說。
那人便笑了:“公子勿慮。小可乃是月桂樓東家張子虛。”
蘭芽方舒了口氣:“那有何難?你月桂樓佈局清雅,骨骼輕巧——既是‘木中有鬼’,自然裡頭藏的便不可能是沉重的銀兩。且‘嫦娥奔月’乃是‘上天’,上天必喻‘通體輕靈’,那麼自然就只有寶鈔可解。”
張子虛輕輕拍掌:“公子聰慧。小可斗膽再問一句:小店的賬簿,公子可曾見過?”
蘭芽心下一動,便點頭;“是在我手中。”
張子虛眯眼朝她望來:“可是小可明明聽得夥計說,公子一直留在庭院中未曾進過賬房。”
蘭芽深吸口氣:“你的夥計彼時都被嚇傻了,沒看見也是有的。”她急於模糊焦點,便道:“倒是張東家你選人有誤。店裡怎麼會淨選了那些無用的夥計!”
既然是月桂樓的東家,便必定是曾誠的人。是曾誠的人,就是司夜染的人。蘭芽這便放鬆下來,重拾氣度。
張子虛凝著蘭芽,緩緩道:“不管怎樣,既然賬簿還在公子手中便好。”
蘭芽不想多留,便道:“張先生話問完了,本公子便先走一步了。”
張子虛卻上前來攔住,含笑抱拳道:“公子既然來了,便吃過飯再走吧。”
蘭芽搖頭:“我還有要事,沒胃口。”
張子虛卻不肯鬆手:“方才小可言語之間難免有所冒犯,心下惴惴,萬望公子賜此薄面。”
蘭芽用摺扇撥開張子虛的手:“你的意思是,我今兒不吃這頓飯,你便死活不讓我走了?”
張子虛賊溜溜一笑:“正是。”
蘭芽無奈:“好,吃就吃。反正本公子折騰了半夜加一早,也餓了。”
卻沒成想張子虛不是將她帶到滿桌杯盤之前,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