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輕輕一哼:“皇后當然不將廢后本人放在眼裡——若論當年廢后被廢,又豈是沒有皇后半點推波助瀾的?她那麼拼死下跪求情,也是心下有鬼罷了。”
當年備選太子妃,先帝正宮錢皇后與太子親孃周貴妃一同選定了十二個人,先帝又從這十二個人當中圈定了廢后、皇后與賢妃三人,著入宮養育,欲從三人中圈定太子妃人選。彼時,現皇后王氏曾排位第一,吳廢后倒是第二,賢妃自己終是第三。
彼時,周貴妃與錢皇后也有嫡庶之爭。太子已定,周貴妃將來是註定的皇太后,可是周貴妃前面卻還排著一位錢皇后。在錢皇后面前,周貴妃永遠只是側室,於是周貴妃仗著先帝恩寵,仗著是太子親孃,便時時處處想跟錢皇后一爭短長。
那時王氏是錢皇后看好的太子妃人選,而周貴妃則因吳氏母家背景而更屬意吳氏,兩宮在太子妃人選上各不相讓,害得先帝舉棋不定,在他生前始終沒能最後賜立太子妃。於是今上登基之時,無從將太子妃直接封為皇后。
後周太后為打壓錢太后,強令皇帝立
她看好的吳氏為皇后。王氏只能屈居德妃之位,心中不免對吳廢后頗多怨懟……
不過吳氏的好景不長,一個月後便被廢。此事看似貴妃引發,不過最終最大的得利者卻是王氏——她的皇后之位失而復得,就算因此落下了寒症,卻也因此而引來闔宮上下的賢后之贊。
王皇后人前人後的這點微妙秘密,也只有賢妃一個人最清楚罷了。
賢妃眼角滑過一絲冷意:“皇后此刻看重的,不過是廢后母家的勢力罷了。廢后的父親吳俊是羽林前衛指揮使,廢后的兄長吳瑛是羽林衛指揮使……廢后的舅舅孫鏜救更了不得,曾在宦官曹吉祥的叛亂中救過先帝的命,因而獲封懷寧侯……這滿門的權勢,又豈是皇后抑或本宮比得上的?”
春茗心下也是一驚。大明建國以來,太祖皇帝曾有明訓,所有後妃都應由“率由儒族單門入儷宸極”,也就是說后妃多出身不高,就是為了防備外戚干政。皇后與賢妃的出身都很低:皇后乃由南京選送入宮,其父王謂只有南京所轄一個衛所的鎮撫的軍職;賢妃自己母家就更是半點都倚仗不上。
吳廢后卻出身名門。雖說吳廢后的父兄的羽林衛指揮使的官階也並不算高,但是他們掌握的可是禁軍的兵權,若是宮闈生變,他們手上的權勢無疑是最實用的。
春茗便道:“再加上娘娘這些年在長貴身上使下的力氣,這般內外合力,娘娘這一回終能得圓所願。”
賢妃輕笑:“要怪也都只怪貴妃老眼昏花,看錯了長貴這個人。我都想不明白,她那麼個精明到骨頭縫兒裡的人,怎麼會重用長貴這樣的奴才。我從前倒是頗為擔心那個司夜染,他若始終呆在貴妃身邊兒,倒是如虎添翼,叫我使不進什麼力氣去……”
春茗也點頭道:“而從司夜染被圈禁一事上,便是皇上告訴這闔宮上下的明白的訊號:貴妃終於失寵了。”
賢妃無聲一笑:“是啊。由此來說,本宮倒要謝謝這個司夜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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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一覺醒來,環顧四周,有些眩暈。
她怎麼竟然跑到弦月樓的那間房裡來了?
聽見動靜,店小二忙不迭地敲門告進。
是誰不好,偏偏是他。蘭芽便睡意全無,盯著他手腳麻利地倒熱水,幽幽問道:“我是怎麼來的?”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拾掇,眼睛一直未曾看向蘭芽,一邊不停手地忙碌,一邊淡然道:“公子當然是走著來的。沒騎馬,也沒坐轎。”
蘭芽氣的一拍床沿兒:“你少給本公子廢話!本公子問的不是這個!”
店小二也不驚慌,抬眼平靜地回望蘭芽,道:“倒是有個書生送公子來的。當時公子腳步蹣跚,屬下以為公子喝醉了呢,便也沒多問。公子想要問的,可是這個?”
蘭芽心下不由一蕩,面頰有些止不住地發紅,便追問:“他呢?他去了哪裡?”
店小二面上依舊淡淡的,甚至是冷冰冰的,道:“屬下不放心,便跟著公子一起上樓來。親眼看著那位書生將公子放在榻上,蓋好被子,又親眼盯著離去。”
蘭芽一閉眼睛。心說,混蛋你好歹是靈濟宮出來的人,縱然是偽裝,可是那眼睛當真直勾勾地盯著人的時候兒,也是賊嚇人的啊!再說慕容是何等敏銳的人,一看混蛋你那目光,還什麼不明白了?所以他才會放下了我,毫不猶豫地便走了!
蘭芽心下抓狂:剛經過了昨夜,她又如何捨得慕容就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