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憐脖頸,花憐被吊在半空,眼珠兒外凸,手腳踢蹬,已然說不出話來。
煮雪不敢呼喊,上前一把抱住晴枝的腿,低低哀求:“你放開她……今晚錯都由我,她不過是替我罷了。”
松浦晴枝一張嘴,口中也噴出血來。他說不出話,只沙啞如夜風:“……我要殺了她——”
松浦晴枝此時對花憐滿含恨意,用盡了最後的氣力,花憐難以逃脫,眼見眼珠兒向外,已將斷氣……
煮雪望著花憐,花憐也望住煮雪。煮雪落淚,花憐卻在駭人的五官之下,竟然——努力向煮雪微笑。
煮雪痛得無法呼吸。
花憐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她……
煮雪便一聲哀哭,奮力起身,狠狠撲向松浦晴枝。一把抓過早已倒地的酒壺,另一手攥住晴枝的下頜,將壺中所餘的酒,全都灌進晴枝口中!
松浦晴枝被嗆住,不得不鬆手。花憐倒地,卻已無法恢復呼吸。她拼盡所有的努力,朝煮雪欣慰地笑:“……小姐,酒裡,婢子根本就沒有——下毒。只,只有,睡藥……”
“什麼?!”煮雪痛極了,不顧一切飛奔過去,死死緊緊抱住花憐,趕緊給她舒著心口,低低哀叫:“花憐你要挺住,花憐,你會沒事的。我現在就去叫郎中。”
花憐無法呼吸,一張俏臉已脹得紫紅:“不要……他們會看、看見他;他們會,會
救他……”
花憐用力用力吸氣,從袖口取出那張小像,塞進煮雪掌心,鄭重地、鄭重地凝視煮雪,卻已——說不出話。
煮雪將那小像按在心口,痛得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死掉:“這是要做什麼?你告訴我……”
花憐卻笑了,笑得無比美麗。一掃垂死前的痛楚,倒彷彿盈盈立在燦爛的陽光裡。
煮雪大驚,伸手想去抓花憐,花憐的手卻從她指尖滑脫了下去……
她至死,都在含笑望著那幅小像。
她至死,都沒機會向蘭公子再說實話:她從前曾跟公子撒過謊,彼時擔心公子會傷害她她為了保命才那般說——她說她在倭國還有病重老母,等她歸去。
彼時公子不疑有他,鄭重答應,將來一定帶她回去見母親——她騙了公子。她早已沒了爹,也沒了娘。那年她爹病重,娘捨命下海撈珠,便再也沒有回來……
她在這世上已經無牽無掛,不過一命罷了。不像小姐,她雖口口聲聲說恨,可是她在這世上卻還有那麼多牽掛。她還有爹,她還有愛過她的人……她將自己逼得那麼緊,實則就是恨不起,就是放不下。所以今晚,便不要為難小姐,讓她代行吧。
況且,當日落到菊池一山手上,是煮雪自投羅網,回到船上救下她。彼時她們並未有什麼交情,不過是因蘭公子而聚到一處。
小姐救她一命,她今天還小姐一命,應該的。
無牽無掛,無憾無悔。
唯願如那平生唯一的一幅小像裡一樣,含笑亭立,嬌羞若花。
這一世名為花憐,卻無人憐,能得那一次,便足夠了。
花憐的身子冷了下去,氣息已絕。煮雪抱緊花憐的身子,放聲大哭。
她猛地回身,忽然發瘋一樣撲過去,撿起花憐跌落在地的瓷片,嚎哭著向松浦晴枝雨點般刺了下去!
阿——,阿——!
為什麼這世上要有這麼多的怨和恨,為什麼這人間要有這麼多的情不由己!為什麼晴枝偏偏生為倭國人,為什麼她偏偏生做孃的女兒!
為什麼,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啊!
松浦晴枝已然無力抵抗,只等呆呆看煮雪發瘋一樣刺著他,他已然不覺得疼。
煮雪發瘋一般的哀嚎穿破門戶,侍衛們終於破門而入。見此情景,全都驚得木雕泥塑。
直到那些侍衛拉出寒刃來撲向她,將她狠狠拉開。而另幾個侍衛扶住松浦晴枝,尖叫著叫郎中時,她才清醒過來。
遙望眼前那已浴身血泊的晴枝,呆呆地,不知心下究竟是恨,還是痛。
松浦晴枝也遠遠望著她,忽地出聲:“我只問你,你為何,為何後來給自己取名,取名——煮雪,嗯?”
一旁手忙腳亂裹傷的郎中驚呼:“少爺求您,別再說話!”
他卻只死死盯牢煮雪,嘶吼道:“告訴我!”
隨著他的用力嘶吼,大量鮮血從他頸子上兩道傷口裡汩汩而出。郎中已是渾身顫抖——阻不住了,實在已是阻不住了!
煮雪卻死死咬住嘴唇,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