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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神間,高座上的隨侍太監唱完了祝詞,隨即眾人起身獻禮,樓湛早就挑了禮在進宮前送了,事實上大部分官員都是如此,能當眾獻禮的,其實一般都是那些皇親國戚。
心中覺著無趣,樓湛隨意瞥開目光,默默估計到戌時正的時間。
至少還有兩刻鐘。
絲竹之聲奏響,舞女輕盈而入,穿著雪白的舞裙,手中小鼓輕拍,絃歌一響,翩翩而起,身體輕旋,仿若一朵從枝頭落下的花。
千嬌百媚的舞女舞裙揚起,紛紛如雪,正是胡旋舞。
沈扇儀抿了口酒,笑道:“阿湛,我倒是覺得,那些舞女都沒你漂亮,不如哪天你也去跳個舞?”
樓湛冷冷斜視他一眼,低頭看了看酒杯裡滿滿的透明酒液,略感頭疼。她從不喝酒,但今日來了這壽宴,不喝也不行。
正心情複雜地看著這酒,前頭忽然傳來一聲拍桌聲,樓湛扭頭一看,蕭凝站了起來,不顧裴琛的阻止,又高喊了一聲:“停!”
自裴駿死後蕭凝總是有點癲狂無理,眾人本想當沒看到她,此時卻不得不看過去,高座上的徐太皇太后本是慈眉善目地同皇后說著什麼,聽到蕭凝的動靜,臉色一沉。
“今日是哀家的壽辰,你又想做什麼,非要讓哀家動怒你才罷休?”
蕭凝不僅沒有退縮,反而繞過席案,走到場中,頭顱高高揚起,道:“這些歌舞多無趣,徒擾請聽罷了。兒臣倒是有一個助興的小遊戲獻給母后。”
太皇太后冷哼一聲,還是忍了氣,“什麼遊戲?”
“兒臣最近學了箭術,五丈之內不會射偏,便想著不如讓一個人頭頂著個東西,站在五丈開外,兒臣用箭去射,豈不有趣?”蕭凝的笑容陰鬱,狠狠壓住心中的暴戾,緩聲道,“若是射中,就得請陛下給個小賞賜了。”
“胡鬧!”太皇太后看蕭凝的眼神,當即猜出她想做什麼,“若是沒有射中,豈不是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害人性命!退下!”
蕭凝卻不依不饒:“若是把人射死了,兒臣賠命便是。”
太皇太后眉頭一皺,是真的動怒了,剛想呵斥蕭凝,輔國大將軍嚴遠突然站起來,拱手道:“太皇太后息怒。大長公主既然說到,應該便能做到。何況公主惜命,不會拿性命開玩笑。既是助興的遊戲,不如遂了大長公主,也讓百官看看皇族氣度,豈不是很好?”
嚴遠是兩朝大臣,其父在先太神英帝時對長燁有極大貢獻,太皇太后不好駁斥,不悅地揮了揮手,“你好自為之!”
蕭凝歡天喜地地謝過,叫人去取了弓箭,陰戾的目光開始在百官裡緩緩遊動。樓湛心中一凜,暗覺不好,豈料蕭凝只在她身上頓了片刻,便看向下一個人,笑意盈盈道:“沈祭酒,沈大人?便勞煩你來為本公主做第一個靶子了。”
她的眼神實在說不上好意,甚至惡毒滿滿,沈扇儀眉尖抽了抽,低低罵了聲惡婆娘,長身站起,笑得一臉春風:“能當頭一個,真是下官的榮幸。”
他走到五丈開外的地方,內侍拿著個大雪梨走上前,端端正正地放到沈扇儀頭頂。
蕭凝背對著高座,隨手拿過弓箭,搭箭拉弦,眯起眼睛,看著倒是挺有架勢。沈扇儀看著對面那寒光微閃的箭頭,有些頭皮發麻,苦大仇深地看了看高座上的皇上蕭華。
蕭華也不好阻止,畢竟蕭凝是他的大姑姑,只能投給沈扇儀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百官不由自主地屏息靜看,目光在蕭凝和沈扇儀之間不斷遊動。
樓湛的手不由握緊,暗中咬牙。
適才蕭凝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裡是分明的挑釁和殺氣。她挑沈扇儀,大抵也是因為她的關係。
和她關係親密的人,是不是都會因她而受牽連?
蕭凝這一招,比直接對付她還要惡毒。
樓湛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正要站起來停止這場鬧劇,沈扇儀突然看過來,向她眨眨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樓湛的動作一滯,沈扇儀又笑了笑,“大長公主,準備好了嗎?”
蕭凝冷嗤:“只要沈大人不亂動,本公主隨時可以射出這一箭。”
她將弓弦拉成滿月,眼睛再眯了眯,手指一鬆,“咻”的一聲,羽箭破空而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連忙往沈扇儀看去,人還是完完整整的,那個雪梨被羽箭貫穿,咕嚕嚕地在不遠處的地上滾了兩下。
沈扇儀背後的手微微緊了緊,平和微笑:“大長公主當真技藝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