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謝承東端起了碗,縱使心裡諸事繁雜,卻也還是吃了幾大碗米飯。
晚間,謝承東來到了良沁的臥室。
時針已是指向了十一點,良沁已經睡著。
謝承東放慢了腳步,每一步都是十分輕緩,走到床前後,停下了步子。
他無聲的站在那裡,見睡著了的良沁面色柔和,微微蜷著身子,手心擱在枕頭上,在床燈下,她的手指白如霜雪,像一個孩子的手。
謝承東慢慢傾下了身子,為她將胳膊放進了被子裡,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粗糲的手指忍不住撫上她的面容,扶桑人這次捲土重來,沒人知道前方會是什麼在等著他,等著江北軍,等著全中華。
甚至就連謝承東自己也不知曉,他慢慢在良沁床前坐下,想起將來,眉心便是慢慢擰成一個“川”字。
良沁的覺睡得並不沉,似是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旁,良沁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就看見謝承東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她醒來也沒有發覺。
她並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猶記得當年在金陵,第一次看見他時,她曾那樣畏懼他,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跟了他。
她無聲的看著謝承東的側顏,這些年來的過往一幕幕湧上腦海,呈上心尖,昏暗的燈光下,謝承東眉目依然英挺,可細看下去,他的眼角已是爬上了細紋,烏黑的短髮中,也是染上了霜跡,良沁已是說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細細的打量過他,不知何時,良沁的眼眶漸漸變得溼潤,眼淚從她的眼眶中落下,打溼了枕巾。
謝承東轉眸,便見良沁已是醒了,看見良沁眼角的淚水,謝承東心頭一緊,頓時問道;“怎麼了?”
良沁沒有出聲,想起這些年的恩恩怨怨,心中只覺酸苦,她無聲的搖了搖頭,直到謝承東將她的身子從床上抱在了懷裡,她的眼淚一顆顆的從眼眶裡滾了出來,她攥住了手指,向著謝承東的胸膛打去,謝承東一動未動,只由著她在自己的懷裡發洩。
良沁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謝承東為她拭去淚珠,與她道;“沁兒,你先聽我說。東北那邊出了事,再過幾日,我就要領兵趕過去,你和娘就安心在善橋住著,我會把邵平留下來,你有什麼事,只管去找他。”
良沁向著他看去。
謝承東迎上她的目光,生怕她誤解,又是連忙道;“沁兒,我將邵平留下,並非有意要監視你,邵平是我心腹,只有將他留在你身邊,我才能放心。”
“你在臨走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良沁輕聲開口。
“你說,”謝承東握住她的手,“只要我能辦到。”
別說一件,哪怕是一百件,一千件,只要他能做到,他也會答應下來。
“阿秀跟了我這些年,一直都是忠心對我,她今年也有二十歲了,我不想再耽擱她,你。。。。能不能做主,把她許給邵長官?”
謝承東沒曾想到良沁與自己說的是阿秀的事,他幾乎想也未想,便是將頭點了下來,“邵平為人忠厚,阿秀嫁給他,也算是個好歸宿。”
“我想讓她為妻,我不願讓她當妾。”良沁聲音很輕,謝承東卻還是聽了清楚。
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謝承東心裡頓時不是滋味,他默了默,才道;“邵平不曾娶妻,阿秀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良沁聽他這樣說來,才微微鬆了口氣。
謝承東看著她的面容,念起她不論是當初嫁到川渝,還是跟隨自己回到江北,她一直都只為妾,縱使他愛她憐她,卻連個正室的名分都不曾給她。
說來可笑,他一直口口聲聲要把天下打下給她,卻從沒想過,她要這天下做什麼,她想要的,他從沒給過。
“沁兒,”謝承東捧起了她的面頰,他的眼眸深邃而黑亮,低聲開口:“江北軍這次若能驅除日寇,若我能活著回來見你。。。。。”
良沁聽到此處,心頭便是一顫,她向著謝承東看去,“你這次去東北,是要和扶桑人打仗?”
謝承東點了點頭,“不錯,扶桑人捲土重來,在平頂山誅殺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這場仗,咱們不得不打。”
“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要打仗。”良沁的心抽緊了,一語言畢,她微微側過身子,不願讓謝承東看見自己眼底的悽惶。
“等將日寇打出中華,到了那時候,天下,富貴,權勢,這些我全不要,我帶你去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有咱們兩,只有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