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不時傳出木頭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響。一想到張禿子還在火場中尋找那張李大善人留下的“難得糊塗”,王大爺就不由得感到心裡一陣陣絞痛。要是為了那十塊大洋送了張禿子的命,那他王大爺就是害死張禿子的罪魁禍首。反正已經請來了省城的神探趙麻子,就算找不到那張條幅又有什麼關係?
就在王大爺不停自責的時候,塔樓的大門突然衝出了一個被火團裹著的人,懷裡抱著一副裝裱過的殘缺字畫,渾身黑黢黢的,眉毛都被燒焦了。
這個人正是張禿子。那副“難得糊塗”被他找到了,不過條幅的大部分都被火焰吞噬了,留下來的只剩下一個寫著李大善人落款與印章的紙角。不過,在李大善人的印章下,果然有一個很小的指印,黑黑的,正是嬰兒時代的李莫展留下的那個指印。
為了救出這張條幅,張禿子渾身受了嚴重的燒傷,遍體鱗傷,痛得躺在地上連聲慘叫。幸好陳郎中在,他連忙讓人抬著張禿子,送到他的西醫診所去。而這時保安團的團丁們在聽到王大爺的哨音後,終於趕到了李家大宅,正忙著救塔樓的火。
陳郎中的西醫診所就在鎮公所旁,也是租了王大爺家的屋子。事實上,用來做西醫診所的這間房,原本是王家宅子的一間廂房。自從租給了陳郎中,就閉了宅子裡的那道門,在靠近長街的那面破牆開了一扇門。
安置好張禿子,上完了藥膏,又打了一針盤尼西林和安眠針後,陳郎中吩咐留下一個農戶,幫忙照看受傷的張禿子。然後他出了診所,轉個角之後,走進了王家大宅。
都已經是深夜了,他還沒吃晚飯,剛才王大爺託來了口信,讓他忙完後過去吃頓便飯。
等他來到王家宅子的大廳,看到廳裡站著幾個人,分別是王大爺、李莫展、貨郎許常德、開包子鋪的李二孃,還有幾個鎮子裡叫得出名字的農戶。在廳裡的正中,擺著一張朱漆圓桌,桌上鋪著那張殘缺的條幅,條幅旁,還有一張白紙,白紙旁擺著一盒印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張條幅上。
王大爺一看到陳郎中來了,立刻朗聲說道:“郎中,你終於來了。好了,證明人都來齊了,我們現在可以請李先生落下指印,然後對照條幅上的指印,驗證他的身份。”
陳郎中這才明白,原來王大爺請他來吃晚餐是假,讓他來驗明李莫展身份,才是真正的用意。
李莫展微微笑了一下,當著眾人的面,伸出了一隻手,露出了拇指。他將拇指在印泥中按了一按,抬起手,在落在了白紙上,再提起手。白紙上結結實實留下了赫然一個指印,然後李莫展畢恭畢敬向後退了一步,擺了擺手,示意請王大爺上前一觀。
王大爺抱了抱拳,說道:“李先生,多有得罪了。”他上前一步,拾起了桌上的白紙,放到那張殘缺的條幅前,彎下腰,眼睛湊攏了兩個指印上,細細比對了起來。
良久,他終於直起了身,頓了一頓,高聲說道:“的確!兩個指印完全相同,沒有半點出入!我可以確定,這位李先生就是李大善人的親生兒子李莫展!”
王大爺將兩張白紙逐一遞給了其他幾個人,每個人看了之後,都點著頭確定了李莫展的身份。許常德的臉色甚是難看,他知道自己今年收穫後娶媳婦的願望徹底落空了,看完之後,他把白紙重重放在了圓桌上,就想要轉身離開。沒想到李莫展卻突然說了一句:“常德兄弟,麻煩你給眾位鄉親帶個話,簽了契約後,今年的租子就不收了,就算我李某人回鄉的一點見面禮。”
許常德頓時一驚,顫聲問道:“李少爺,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莫展點了點頭,說:“是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準備馬上重建李宅,還需要各位鄉親來幫襯幫襯。修房子的材料我自己花錢買,但是畢竟如今不比以往,我手上的現錢也不活絡,重建宅子的勞力就得請各位佃戶來出了。”李莫展說道,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重新修成以前的規模,也就沒那個必要了。我只要簡簡單單的一幢房子,修堅固一點,只要能防範劉鬍子的攻打就行了。”
許常德心裡盤算了一番之後,心想農戶們缺的是銀元,勞力卻是永遠都不會欠缺的。佃了李家田地的農戶,至少有三百戶,每家出一個人幫李少爺修房子,就算修一幢堅固的碉樓,也花不了幾天的工夫。只要能省去一年的租子,出點勞力又算得上什麼?
於是他連聲應承,滿面喜色地衝出了王家宅子,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訊息告訴給等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