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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伯欽正席地而坐在樹蔭下,李仲毅在他旁邊說著什麼。他雙目微闔,老神在在,想到平時總對自己莫名其妙的發火生氣,可不就跟一隻喜怒無常的貓似的?
楚姮心底對藺伯欽一陣編排,忍不住發笑。
蘇鈺和胡裕熱火朝天的在溪水裡叉魚,楚姮還想去爬樹看鳥窩,幸好被楊臘給攔住了。
李仲毅見得,攏著手朝藺伯欽哈哈一笑:“夫人天真爛漫,藺大人真是好福氣啊。”
藺伯欽眼皮子一抬,見楚姮又開始沒規沒矩,不禁沉聲道:“她哪有半點女子該有的模樣。”
“一樣米養百樣人,藺大人也無需太介懷了。”李仲毅不知想到了什麼,低聲道,“我亡妻朱氏,從前也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子。我第一次在十里灣見到她,她正拿了網兜在花叢裡捉蝴蝶……事實上她捉的是蛾子,我沒好意思告訴她。後來她嫁與我,就愈發嫻靜溫柔,可我總覺得少了什麼……如今想來,便正是少了初見的那份心動啊。”
藺伯欽聞言一愣。
楚姮以後也會變得溫柔賢淑?
他發現自己想象不了那是什麼樣子。
從開始到現在,他對楚姮的包容越多越多,但或許……這種包容不算壞事。
藺伯欽平靜地看著嬉鬧的幾人,莫名其妙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正文 四五章
在百花谷烤了魚,就著溪水吃了乾糧,一行人便往十里灣去。
楚姮因為叉魚的時候不小心沾溼了裙襬,在馬車上,便撩起裙襬扇啊扇,扇啊扇。
坐在她對面的藺伯欽看不下去了。
他蹙眉道:“你又在幹什麼?”
“我裙子溼了啊,你看不見嗎?”楚姮說完,還惡作劇的在他眼前伸手晃了晃,那德行,彷彿在當他是個瞎子。
藺伯欽臉色黑了黑,將視線轉向馬車窗外,不再理她。
楚姮心情卻很好。
十多年來,她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她一時感慨,由衷的對藺伯欽說道:“你知道嗎,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在一條小溪裡面,脫了鞋襪去捉魚;找一棵有鳥窩的高樹,然後爬上去,給雛鳥喂蟲子吃。我六歲那年,偷偷跑到御……一處池子邊,用我最喜歡的一柄網兜在裡面撈小鯉魚,撈起來又放回去。玩兒的正高興,突然被我爹和我娘撞見了……你猜怎麼著?”
說到這裡,她朝藺伯欽眨了眨眼。
藺伯欽本來是看向窗外的,但此時卻微微挑眉,順口問:“怎麼?”
楚姮依舊笑著,語氣卻有些蕭索頹然:“我娘狠狠地訓誡我一頓,我爹甚至走過來,將我的網兜給掰斷……後來,我就再也不敢靠近水池了。”
有一年,楚姮跟仁孝皇后重新提及此事,仁孝皇后早已不記得當年的行為。
然而於楚姮來說,卻是烙在心底一輩子的陰影。
她現在都還記得,父皇母后居高臨下的呵斥她,而她卻捧著斷掉的鎏金網兜,哭的撕心裂肺。
半晌,藺伯欽都沒有答話。
他看了眼面前低著頭擺弄裙邊的女子,低聲道:“身為女子,本就該舉止端方。”
“那我寧願不做女子。”
楚姮抬起頭,眸子裡竟然透著一股不服氣:“憑什麼女子就要舉止得體?憑什麼女子就要恪守規矩?男人可以下河摸魚,上樹抓鳥,那我也能!”
當年她排除萬難,下定決心跟霍鞅學武,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事實證明,她沒有錯。
藺伯欽聞言一怔,到底沒有和她爭吵,而是講理道:“並非女子是要這樣,而是人人皆需如此。自先秦以來,儒家主張禮治,法家主張法治,而本朝奉行禮法廉恥仁義德智,不啻約束自身,而是勿忘道德。”
他一番話言之鑿鑿,神色嚴肅,和國子監的老太傅完全沒差。
楚姮愣了愣,算是放棄與之爭論了。
藺伯欽簡直就是本朝道德楷模,跟他說一些有違禮法的事,簡直就是自找不快。
她乾脆岔開話題,從包袱裡摸出一塊桂花糕,問:“要吃麼?”沒等藺伯欽接話,她就塞進了自己嘴裡,囫圇不清的說:“差點忘了,你不吃甜。”
藺伯欽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看她。
***
翻過山坳,便是十里灣。
灣內道路逼仄,馬車不通,李仲毅便叫他的車伕守在灣口。
一路行來,不少農田荒廢,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