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就發現到處都貼著神符,家中還有一個佛龕,供奉的卻不是觀音,不是如來,而是手持青龍偃月刀的關公。
關公像主辟邪鎮宅,在大元朝很少有人供奉,因此藺伯欽不由多看了兩眼。
魯驊穿著一身青布棉袍,略有寬大,唇邊三縷美髯,顯得他清濯孱弱,像個書生,而不是跟屍體打交道的仵作。
他抬手掩嘴,輕輕咳嗽道:“兩位大人有何事要詢問草民?”
顧景同道:“我們是想問你關於朱成業一家滅門的案子。”他怕魯驊記不清楚,又解釋道,“就是十年前,在十里灣被火燒死的六口。”
沒曾想,魯驊聞言臉色突變。
“……這有什麼好問的,當年卷宗上寫的明明白白,因蠟燭引燃了輓聯,朱成業一家於睡夢中葬身火海。”
藺伯欽和顧景同對視一眼,顯然不信。
他微微抬起下頜,冷道:“魯仵作是不是記錯了?”
魯驊低頭道:“大人切莫叫草民仵作……草民已不幹這行多年。”說完,他又掩著嘴一陣咳嗽。
藺伯欽直言道:“你無須欺瞞,朱成業一家被人先毒死,再偽造被火燒死,你作為當年的驗屍仵作,應該很清楚。這樣一樁駭人聽聞的冤案卻被草草了結,這些年來,你也能心安?”他語氣不疾不徐,但每一個字都敲在魯驊心上。
他看了眼藺伯欽,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大人,草民若是心安,又何必在家中貼這麼多符咒?”
“你這話何意?”顧景同追問道。
魯驊望著窗外的一盆的富貴竹,捻鬚道:“當年我隨王縣令一起前往十里灣,查驗朱成業一家死因。表面上的確是死於大火,但我查驗屍體,發現不對勁。屍體口中十分乾淨,若真是死於火災,那死者嘴裡一定會有菸灰……經我用銀針探吼,才發現朱成業一家死於砒霜。”
藺伯欽星目一冷:“為何在當年卷宗上卻記載為失火?你是在為兇手暴斃不成?”
“草民萬萬不敢!”
魯驊忙站起身,手足無措:“是因為王縣令不準!那會兒正值朝廷欽派的刺史巡察,王縣令覺得滅門慘案難破,怕影響政績,便讓我不許聲張,將此事隱瞞!草民字字屬實,絕不敢欺瞞二位大人!”
說著他一撩衣袍,跪地拜伏。
藺伯欽擰著眉沒有接話。
顧景同沉吟片刻,才直白的問:“那關於朱成業一家,你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發現?”
“這……”魯驊說到此處,有些慌張,他放輕了聲音,“傳言,朱成業一家是死於鬼嬰之手。朱氏遺體停靈,卻有鬼嬰破腹而出,戕害朱成業一家,也未可知……”
他還沒說完,就被藺伯欽一聲呵斥:“鬼神之說,簡直荒謬!”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魯驊連連點頭:“我驗出朱成業一家死於中毒,便知絕不會什麼鬼嬰所為。這個謠言第一個傳出的人,是朱成業的同鄉,張老頭。當年我和王縣令也粗略走訪調查過,這張老頭就像得了失心瘋一般,逢人就說朱家鬧鬼,是鬼嬰縱火害死了朱成業六口。我當他是無稽之談,但張老頭卻說他親眼目睹,隔著一張薄薄的窗戶紙,就見著大肚子的朱氏突然坐起,肚子裡鑽出來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嬰!他嚇得當場跑回家,不久,就見朱家火光大盛。他言之鑿鑿,這十里灣有鬼的謠言也就越傳越廣。”
藺伯欽想到十里灣已經荒涼的土地和房屋,默然不語。
魯驊又嘆息道:“我因為隱瞞朱成業一家死於中毒,於心有愧,聽聞這些傳言更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年年在寺廟求靈符鎮宅,日日在關公像面前跪拜。”
藺伯欽抬眼看他,淡聲道:“求佛不如求己,朱成業一家破案之時,你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魯驊深以為然:“大人所言極是。”
“那張老頭……如今住在何處?”藺伯欽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面問清楚才好。
即便這張老頭可能是騙子。
魯驊道:“我前年在德莊村見過他,那會兒他都已經八十歲了。若如今還在世,大人前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藺伯欽和顧景同回縣衙商量,決定去德莊村看個究竟。
能找到張老頭最好,找不到也算盡力了。
彼時楚姮正在安慰眼睛都哭腫了的蘇鈺,她端著瓷碗,柔聲道:“聽你姨父說,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蘇鈺,你在我眼裡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即便悲痛萬分,也不該把自己折磨的哀毀骨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