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拋給顧景同。
顧景同一愣:“這麼熱,你怎不扇了?”
“你管我。”
楚姮乾脆撩開車簾,坐到車轅上跟楊臘兩個聊天。
顧景同坐在車廂裡暗暗嘆了口氣,心道,這李四娘總嫌藺伯欽翻臉如翻書,卻不知她自己也是這麼一副德行。
因為急著趕路,比原定時間要早到德莊村。
此時夜幕剛剛降臨,農田裡蛙鳴陣陣,晚風送香,不少屋院中都亮著燈,比起十里灣的淒冷荒蕪,德莊村可謂十分熱鬧。
他們三人到來,引起村裡狗吠。
村正就住在村口,他聽狗叫的兇,忙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來。楊臘掏出腰牌解釋了一番,村正忙迎了過來,道:“拜見大人,你們要找的張老頭,就住在我家隔壁。”
“麻煩引路。”顧景同抬了抬手。
村正此時有些為難,他蹙眉道:“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張老頭說話顛三倒四,大夥都覺得他這裡不正常。”說著,村正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顧景同正色道:“無妨,你先帶我們過去。”
村正旁邊的一處低矮茅草屋,便是張老頭的住所。他膝下無兒無女,平時就靠村中好心人接濟。
茅草屋的門是個粗糙的柵欄,村正在外喊了幾聲張老頭,卻聽屋裡沒動靜。
村正舉著蠟燭,直接推門而入,眾人跟上,卻見屋裡黑漆漆一片。顧景同皺了皺眉,正奇怪這張老頭跑哪兒去了,突然一側首,就見左側陰暗處,一雙陰冷而混濁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如死人般停滯不動。
顧景同嚇了一跳,倒退兩步,不小心踩到了楚姮的腳。楚姮抱腳跳起來:“顧景同,你不長眼嗎?”
楊臘也看到了張老頭,他心下悚然,抬手一指:“在那。”
村正舉著蠟燭擠上前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蹙眉道:“張老頭,晚上不睡覺你坐這兒嚇唬誰呢?你……”顧景同拉住村正胳膊,示意他別責怪了。
他走上前,端詳了一下面前這位八十歲的杖朝老人,問:“張老,我想向你詢問十年前朱成業一家的案子。起火當晚,你是否親眼目睹過什麼?”
張老頭本來一動不動,聽到“朱成業”三個字,突然“啊”了一聲,大力的拄著柺杖,佈滿老年斑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鬼啊……鬼嬰!鬼嬰從鬼肚子裡爬出來,殺人……害命,找替身!”
顧景同和楊臘忙按住他肩膀,安撫道:“張老!你冷靜些,慢慢說!”
張老頭見得顧景同的面孔,逐漸冷靜,他乾枯如雞爪的手微微顫抖,在空中胡亂的比劃,斷斷續續的說:“朱成業女兒難產死了,送回十里灣……停靈!開啟棺材蓋,嚯!那肚子翹的老高,好大好大的一個肚子……像是懷了雙胞胎……啊不,三胞胎!”
楚姮聞言愣了愣,她看向顧景同,顯然顧景同和她想到了同一個點。
兩人並未交流,而是聽張老頭繼續說。
“送靈的,一個瞎子,兩個瘦子,一個胖的……將棺材一放,就跑了,連話都沒跟朱成業說……然後,然後就鬧鬼!”
張老頭直勾勾的目視著對面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燃著燈,正在忙活,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窗戶紙上,十分清晰。
張老頭顫巍巍的抬臂,指著對面:“我背柴,從朱家路過……正好看到……停靈的屋子,難產死的女人肚子裡鑽出來一個鬼嬰……鬼嬰鑽出來,女人肚子就癟了下去……”說到此處,他驚恐的看向顧景同,“然後朱家就被一場大火全都燒死了。隱隱約約,我還聽到朱成業的慘叫……他慘叫……說‘饒命啊饒命啊’,可還是死了。”
一陣夜風吹過,樹影婆娑,風聲細細,眾人突然覺得有些寒涼。
顧景同蹙眉:“然後呢?”
“然後我大病一場,我……我怕鬼,就搬走……搬走。”張老頭哆嗦著嘴唇答道。
村正護住搖曳的燭火,沒好氣道:“張老頭,你這個鬼故事來來回回講了無數次了,能不能換點有新意的?”他扭頭對顧景同和楚姮說,“這老頭平時挺正常,吃喝拉撒都做得來,有時候還會掃地洗碗。但每次講這個鬼嬰故事,都神神叨叨,也不知他圖個什麼。”
楚姮環視了一圈茅屋。
狹小,卻整潔。
至少證明張老頭不是神志不清。
她看向顧景同,遲疑道:“或許他不圖什麼,他只是說出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