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逐流,上下浮沉。
見我醒了,他有些驚喜地道:“表姊,啊不,是三嫂,你終於醒了。”
他看了看攬在我肩頭的手,有些羞赧道:“還請三嫂別怪我失禮,實在是這風浪太大,不如此,我怕嫂嫂會再掉到水裡。”
我看向衛玟,“是你從水裡救了我上來?”
他點了點頭,“嫵姐姐,就是我那位夫人,她被那些火箭嚇到了,從船艙裡跑出來,結果也被一個浪頭拍到水裡。表姊你知道的,我是會鳧水的,便跳下去救了嫵姐姐上來,跟著又看到表姊你落了水……”
這些日子,為了避嫌,他極是遠著我,可是真到了這等危急關頭,他仍是不管不顧地跳下水救了我。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前世,在琮兒四歲的時候,突然有人指證說琮兒不是衛恆的骨血,而是我和衛玟的孽種,因為我正是在被擄到章羽軍中後,過了兩個月,診出的身孕。
可是這一世,我從不曾和衛恆圓房,也就不會有孕,到時,該能躲開這一場陰毒的汙衊了。
我搖了搖頭,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趕緊找到衛恆他們。可觸目所及,皆是茫茫江水,再也不見別的船影,竟似天地間只有我們這一葉木板暫充的扁舟。
“多謝六弟救了我,我自己扶著這木板就好。”我委婉道。
先前是“嫂溺,叔援以手”,是事急從權,可既然我已經醒了過來,自然再不能繼續讓他這樣護著我。
他身形一僵,緩緩抽回了搭在我肩頭的手,身子儘量往後縮,同我隔了有寸許寬的距離。
“我們這是在何處?”未免尷尬,我一邊緊緊抓著木板邊緣,一邊問道。
“這……我也不知,方才那一陣風浪太大,將我們的船都衝散了,好容易我才救了嫂嫂上來,幸而抓到這塊木板,不然……”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因為一直陰雨連綿,從早上起天色便一直陰沉如暗夜,到了這會子,雖然瞧著更加暗沉了些,卻也辨不出大概是什麼時辰。
“那子文可知我們在這江面上飄了多久?”
衛玟想了想道:“當有半日了。”
他隨即苦笑道:“我亦想早些和父王他們會合,或是尋一處落腳之地,可此時洪水滔天,到處都是一片汪洋,我們只有這一塊木板,也無船槳,只能這般隨波逐流,等父王他們派人來救我們了。”
我雖然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見到衛恆,想知道他傷得如何,想讓他看到我完好無缺,讓他安心。
卻也知道衛玟說的都是實情,在這樣的洪水面前,我們能僥倖保得性命已是不易,談何主動去尋找衛軍的蹤跡,或是自行往南陽而去。
無計可施之下,我和衛玟也只得聽天由命,牢牢抱著那塊木板,暗自祈求上蒼垂憐,能讓衛軍早些找到我們。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直到全然黑下來,我們也沒看到一艘船隻的影子,看來,這一晚,我和衛玟只能在這塊破木板上熬過去了。
到了夜裡,更是雨急風驟,比起白日冷了許多。寒風中,衛玟凍得縮成一團,唇齒間控制不住地發出輕微的打戰之聲。
他有些艱難地問我道:“嫂……嫂嫂,你、你可還……覺得……冷……,可惜……我的衣裳都……都溼了……不然……”
那樣大的雨,我們又幾乎是半個身子都在江水裡泡著,渾身上下早已溼透。可奇怪的是,溼衣附體,冷雨敲身,再加寒風吹過,我卻並不覺得冷。
反而覺得心頭那一點燥熱越燒越旺,若不是被這冷雨一直淋著,只怕……我早已耐受不住。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兩日恰好是我那媚、毒發作的日子。我本想昨日就先服藥的,哪知因氣候潮溼又連日陰雨,我帶來的藥全都黴變生出白毛。
原想著今日便啟程先到南陽,到時再去抓藥煎來吃也來得及,不想中途被章羽士卒這麼一攔截,此時困在這洪水之中,這解毒的湯藥是無論如何都喝不到了。
往好處想,因了有這媚、藥的火熱毒性,倒讓我此刻不畏這寒風冷雨,寒氣侵體,衛玟都凍得承受不住,我卻覺得還好。
可也正因被這寒氣一激,讓我體內的媚、毒竟提前發作了出來,且越來越是厲害,那樣冷的風雨都難以把它壓下去。
若是再這樣下去……
難道我又要再自沉一次?上一次是沉塘,這一次是沉江?
我正有些絕望,忽然左手一痛。衛玟聽到我的輕呼聲,忙問道:“嫂、嫂嫂……你腫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