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我憋悶的難受,卻連嗆咳出聲也不能夠,只能無助地躺在塘底,漸漸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剛剛清醒過來的神智,又開始模糊起來,眼皮沉重的厲害,胸口因為窒息更是灼痛難當,耳旁採藍的呼喊聲離我越來越遠,終於再不可聞。
我似是沉入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感覺不到周圍的一切。
看來,我是等不到採藍將我從塘中救起了。
只是,我這才僥倖重生了多久,上蒼便要收回它的恩典,再將我這條性命給收回去嗎?
恍惚間,我只覺渾身一輕,似是終於擺脫肉、身的束縛,我的靈魂如一縷輕煙般飄了出來,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朝一處縹緲之地飛去。
這便是所謂的……踏入黃泉嗎?
我前世死的時候,並不曾有過這種輕飄飄魂魄離體的奇怪體驗,反而覺得周身沉重無比,像是被一座山壓著一般,被關在一個無底深淵裡,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直到最後隱約聽到有陣陣哀泣之音傳來,我才終於得以解脫。
不像此刻,我只覺得自己如在雲中漫步,周遭雲遮霧繞,竟如仙境一般。
一陣香風拂過,將我那輕飄飄的魂魄吹到一塊瑩潔生光的玉璧面前。
那玉璧就如一面鏡子般,上面竟映出一幕又一幕的影象來。
我還來不及細看,便被一股大力卷著,竟被吸入那玉璧之中。
不想那玉璧看著雖薄,內裡竟是別有洞天,便如人世一般,一樣的山川河流、房舍樓閣,還有街市行人、男女老幼。
那一瞬間,我竟以為我是又一次的重生了,直到我發現那些行人全都瞧不見我,甚至直直地從我身子裡穿過去,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仍舊是一抹亡魂,卻不知怎會飄蕩到這玉璧裡的人間。
我這抹魂魄無依無著,如柳絮一般在空中隨意飄搖,忽然穿牆過戶,飄到一處有些熟悉的院子裡。
這不正是衛恆的五官中郎將府嗎?而前頭那個一襲玄色衫袍,步履匆匆的高大身影,不是衛恆又是誰?
他身上彷彿有一股吸力似的,牽引著我的魂魄不由自主地便跟了上去,飄在他身週五步遠的地方,跟著他進到一間寢居之中。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正是我在府裡的那間寢居嗎?更讓我驚訝的是,迎面竟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發挽高髻,頭戴玉冠,唇邊微帶笑意,溫婉而又矜持。
見到衛恆突然來找她,她雖容色依舊,可那眼睛深處卻流露出一絲歡喜來。
她急忙快步迎向衛恆,儀態萬方地朝他行禮如儀,溫溫婉婉道了一聲,“妾恭迎將軍。”
衛恆卻看都不看她一眼,怒氣衝衝地道:“你做的好事?”
那女子垂下眼簾,掩去眸底受傷的神情,柔聲問道:“敢問將軍,妾又做了何事,令將軍不滿?”
見她這般溫柔平順,衛恆眼中的怒火似乎燃的更旺了些。
他簡直就是在咆哮,“你還有臉問?自己做過些什麼,難道你心裡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娶了你這麼個毒婦?你既然戀慕衛玟,為何還要嫁與我為妻?原來為的就是幫著我那好弟弟,除掉我身邊最親近之人!”
“你若要害人,害我便是,為何要害我至交好友?”
他越說越是激憤,滿腔怒氣似是無處發洩,索性大步走到妝臺前,將那臺案上的奩盒、脂粉等物,盡數掃到地下。
那女子終於變了神色,她有些惶急地上前,想去拉他的袖子,“子恆,你聽我解釋,我——”
不想衛恆恰好伸臂一揮,將妝臺上那有些沉重的銅鏡朝地上掃去,因使力過大,無意間將那女子撞的退後了半步。她落腳時恰好踩到先前被掃落的胭脂盒子上,再也穩不住身形,跌倒在地。
她的臉上立刻露出痛苦的神情,手按在小腹處,秀眉緊蹙,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聽到身後女子那低低的一聲驚呼,衛恆猛然轉過身來,見被他怒罵之人倒在地上,他神色一僵,竟流露出一抹擔憂和後悔。
他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將那女子扶起來,跟著卻又一頓,似是在懊惱自己不該這般輕易就對她心軟。
可是下一刻,當他看到一縷殷紅的血色從女子身下蜿蜒而出,他身形一顫,先前對那女子所有的不滿和暴怒立時都被拋到九宵雲外。
他猛地撲上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緊摟著,嘶聲喊道:“醫官,醫官何在?快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