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神色微動,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發複雜。
伏鬼則再無耽擱,僅是話鋒一轉,低沉剛毅的道:“主子近來的身子,的確不容樂觀,且他身上的寒疾,似也有加重的跡象。主子夜裡就寢,帳中的暖爐足足有六隻,但長公主入得營地那夜,帳中的暖爐早被人撤走,是以,長公主並未察覺有何異樣,但待長公主一早被送走後,主子便因前夜太過受寒,發了高燒,後經吃藥與銀針調養,才稍稍退燒下來。亦如長公主所說的一樣,主子極是倔強執拗,且身心龐大,便是寒疾嚴重,旁人面前也會暗自動用內力護體,不容任何人看出他的異樣,只是,主子越是如此,屬下便越是擔憂,但這一切也僅能看在眼裡,無資格勸說主子。”
說著,嗓音稍稍一沉,繼續道:“這些日子,大周大軍一直駐紮國都的城門外,主子一時都不曾停歇,大肆尋找攻城之法,甚至還要入得國都城內,與長公主見面,與穆元帥衛王等人見面。是以這些日子,主子一時都不曾真正休息過,勞累疲倦,待得當真毫無力氣時,會稍稍在帳內小憩半會兒,隨即便再度開始處理要務。主子太看重此番戰役,從而才會不留餘力的去計劃一切,只是主子終歸是凡肉之身,並非不會累不會病的神仙,且這些日子主子似也越發憔悴,屬下便也越發心憂,擔心主子對一切之事用力過猛,對自己太過殘忍與忽視,最終,主子身子骨定會吃不消。”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裡,層層搖曳,頓時在鳳瑤的心底紮下了根。
伏鬼的這番話,又何嘗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明知這點,也全然在伏鬼這番話裡確定了這點,心底深處,卻除了擔憂與無奈,終還是有些無可奈何。
大英與大周之戰對他何等重要,她自然知曉。那廝自小在命運的荊棘裡摸爬滾打,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入權勢巔峰,一步步逐一的完成他心中的仇怨,如今,復仇之路走到了最後這一步,他自然是要孤注一擲的去拼鬥,去癲狂的將這場復仇之途徹底的完美結束。
那人,心中裝著完美,裝著對仇恨的志在必得,是以,便是她極為擔憂,卻也與伏鬼一樣,並無立場去多勸什麼。
她知道仇恨入骨是何等感覺。遙想當初大旭被大盛攻佔之後,她對大盛,對司徒蘇,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毀起肉,抽其筋,拔其皮。
思緒翻轉,突然,便抑制不住的再度源源不斷的多想,心口的複雜緊烈之感,也層層濃烈。
周遭氣氛也全然沉寂了下來,伏鬼坐在原地沉默半晌,目光再度在鳳瑤身上掃了一眼,再度道:“主子如今,對攻打大英之事極為癲狂,且對大英志在必得,渾然不將他自己的康泰與安危放於心上。如今屬下與長公主說這些,也的確是將長公主當做了我大英皇后,當做了主子的妻,是以,便想讓長公主知曉一切,從而,拿個主意。”
鳳瑤應聲回神,面色幽遠僵沉,僅是搖搖頭,“本宮也拿不出什麼主意來。你主子的心性你也知曉,本宮如今,也僅能逮著機會好生勸他注意身子,好生幫他拿下大英……”
說著,神色微動,話鋒稍稍一轉,“城中可混入你們的人?”
大抵是未料鳳瑤會突然轉移話題,伏鬼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卻又是片刻之際,他便驀地回神過來,點頭道:“城中已有一百探子混入。”
“那些探子之中,可有能隨時給你家主子傳話之人?”
伏鬼再度點頭,“有。”
鳳瑤點頭,稍稍斂神一番,“幫我拿紙筆來。”
伏鬼目光再度在鳳瑤面上迅速掃了一眼,並無耽擱,僅是略是乾脆的應聲,而後便起身朝不遠處的長桌而去。
待將紙筆取來後,鳳瑤便開始在紙上書寫,待得紙上的筆墨略幹,她才稍稍摺疊,將紙箋朝伏鬼遞來,“拿去吧,差人將它速速送至你主子手裡。”
伏鬼神色微變,垂眸將鳳瑤指尖的信箋掃望,本是心有微愕,但終還是全然壓下了心緒,極為乾脆的抬手接了鳳瑤的紙箋,隨即便告退出屋。
待出得屋門來,天色竟不知何時的暗沉了下來,空中黑雲壓頂,似有大雨。
這國都的天氣也是說變就變,倒也如人心般令人捉摸不定。
周遭也大肆起了風,門外婢子與侍衛紛紛忍不住伸手攏了攏衣袍,眼見伏鬼出得屋來,眾人皆下意識抬頭朝他望來,卻待視線觸及到伏鬼那猙獰的面容,瞬時,在場幾人視線一抖,瞳孔一顫,隨即紛紛震撼急促的垂頭下來,渾身緊繃,心口猛跳,嚇得不敢再朝伏鬼打量一眼。
伏鬼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