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這時,那大英將軍目光仔細的在百里堇年脖子上的刀口掃了好幾眼,面色也突然凝重下來。
太上皇一日不廢皇上皇位,是以大英的皇上,終究是大英皇上,絕非他們這些將士之人能隨意懈怠。奈何,如今事態太過特殊與嚴峻,難以抉擇,是以心底也突然有些沒譜,不知此際究竟該稍稍妥協,爭取營救皇上的時機,還是該繼續強硬而戰,活捉這大周的帝后。
思緒翻轉之間,越想,越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卻是正待僵持無奈之際,突然,沉寂壓抑的氣氛裡,酷寒凍骨,雨水傾盆之中,一道單調的馬車車輪聲由遠及近。
那車輪聲略是突兀,一遍一遍敲打在眾人的心口間。
有人急忙謹慎回頭,則見不遠的水汽盡頭,一輛明黃的宮車正緩緩駛來。
那輛宮車,四角流蘇飄垂,色澤明黃豔麗,車身祥雲威龍纏繞,極是威武霸氣。車前,四名鎧甲兵衛引路而來,那四人皆面色清冷,目不斜視,周遭群聚在路道上的大英兵衛紛紛開始讓路,垂頭而下,模樣極為恭敬,而待得馬車與那四名引路的兵衛靠近,眾人這才發覺,那策馬引路的四名兵衛,腰間皆掛著一隻宮牌,顯然是宮中御林軍無疑。
如此,連引路之人都為宮中御林,想必那明黃馬車之中的人,該當是……
霎時,在場大英之人皆心中震撼,紛紛以為那馬車中的人是太上皇,是以瞬時之際,紛紛抑制不住的下跪,大呼,“拜見太上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齊劃一的嗓音,雄厚威嚴,霸氣十足。
只是,脫口的話,卻稱的是太上皇萬歲。
鳳瑤心生冷笑,只道是百里堇年著實是個可憐之人,傀儡一生,到頭來,仍是當不起一個大英唯一的萬歲。而真正的萬歲,仍舊是那大英的太上皇。
她面色也越發冷冽開來,瞳孔之中,森冷肆虐,手中橫在百里堇年脖子前的長劍,越發而緊。
正這時,突然之間,一道溫熱的東西滴落在手,她驀地怔了一下,下意識朝手凝去,則見手上不住有雨滴砸下,冰涼寒徹,並無半點溫熱。她眼角也跟著稍稍一挑,倒是有些懷疑方才那道清淺溫熱莫不是幻覺,卻又待視線稍稍上挪,隨意朝百里堇年面容望去,卻見他的雙眼,血紅嗜殺之色已是散卻,一雙眼,溼潤紅腫,再無半分的吃人戾氣,反倒是盈滿了極為難得的悲痛與落敗。
是的,是悲痛,是落敗,但卻獨獨,沒有半點最初的鋒芒與猙獰。
這廝,終於清醒過來了?終於從蠱毒鬼魅的控制之中,清醒過來了?
鳳瑤瞳眼稍稍一眯,百里堇年雙眼則越發溼潤,滿目堅定與悲涼,似又在哀求什麼。
卻是這時,那四名御林軍引領而來的明黃馬車也已在二十米開外停歇。水汽氤氳,寒風涼薄之中,那明黃雕花車門,緩緩被駕之人開啟,而後,裡面那滿身玄色長袍的男子頓時彰顯無疑。
那男子,墨髮披散,五官俊雅,身上玄色的袍子單單調調,並無半許繁雜的點綴,他雙眼微微一抬,一雙漆黑的瞳孔,就這麼徑直透過人群落定在了鳳瑤面上,甚至瞳內深邃無底,無波無瀾,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出了極為濃烈的深厚與從容。
墨玄……
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心中開始警鈴大作。
倘若此番當真來的是大英太上皇,她尚且還不至於如此警惕,但此番偏偏來的是這大英上下最是神秘敬重的墨玄,是以難免戒備。
“是墨玄公子。”有些大英兵衛也是瞧出墨玄身份來,驚詫的喚聲此起彼伏的響起,隨即之中,所有大英兵衛竟是面露喜色,似如久旱之下突遇甘霖,本是血色緊烈的面上頓時溢了濃烈希望,活生生是將墨玄徹底看做了救世之人。
冷風凜冽之中,墨玄未說話。
寒涼的水汽順著冷風吹拂入了馬車內,墨玄則如未覺,依舊是巋然坐定,一動不動,那雙深邃無底的眼在鳳瑤面上打量一圈,隨即薄唇微微而起,脫口的嗓音,猶如泉水叮咚,極是磁然好聽,“長公主,放開皇上。”
沒有言明什麼,這廝開口之言,便是這話。
鳳瑤斂神一番,冷笑一聲,“墨玄公子倒是當真非同尋常,連說出的話,都與常人有異。只不過,大英皇上,本宮留著本無用處,放了,自然也是可能,只不過,本宮歷來不做虧本之事,墨玄公子且說說,本宮若放了大英皇上,你會給本宮什麼好處?”
“若在下能保長公主一命呢?”他薄唇微啟,無波無瀾的回了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