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鳳瑤瞳孔越發幽遠,眼底與心底,皆有一層悵惘複雜之感在層層的迴盪。
她倒是險些忘了,顏墨白不僅與那樓蘭雪蠻有過一段糾葛,更還與那司徒凌燕有過糾葛,本也以為,如顏墨白那等冷血心性之人,對這些女子自也不甚在意,只是她卻未料到,方才離開之際,如顏墨白那般心性冷冽的人,竟會主動去扶司徒凌燕,也不怕司徒凌燕那滿身的血漬沾染他素白的衣袍。
再者,他對她已是表明了心意,兩人更也歷經了層層誤會與阻隔,極是不容易的互相通了心意,但如今呢,那大盛啊,是殺她姑蘇鳳瑤父兄,更也是差點滅她大旭之國的罪魁禍首,而那司徒凌燕今日,也差點與那飛鷹一道將她姑蘇鳳瑤的性命拿下,就是那般的女人啊,那般與她姑蘇鳳瑤不共戴天的女人,那顏墨白,竟還會去扶她。
他扶她作何?可是忘記了那司徒凌燕是大盛之人,是她姑蘇鳳瑤的仇敵,更也是他顏墨白一心想要滅掉的大盛國的公主。
又或許,他的確中意她姑蘇鳳瑤,也的確有意拿下大盛,只可惜,他也仍還念及著往日的情分,在意著,司徒凌燕的性命。
越想,心底的陳雜之感越發濃烈。
待得片刻,她終是回神過來,強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本宮無論你家主子究竟是否會幫大旭,但此番本宮,的確不能先回曲江之邊。”說著,嗓音一挑,脫口的語氣陡然增了幾許不容人拒絕的威脅,“調頭。”
伏鬼心有無奈,自也知曉鳳瑤脾氣,再度嗓音微緊的開始解釋,“皇上此番過來,本也是有備而來,行事自會百無一疏,長公主的確可以全然放心。再者,那戰亂之地,刀劍無眼,也非太平,長公主也累了,為保鳳體安然,還是莫要去那裡為好。另外,大旭三皇子如今也正傷重,此際務必得即刻回曲江之邊再好生診治,耽擱不得。”
這話入耳,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一時之間,到口的話也驟然噎住,心底之中,終是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是了,還有贏易。
那曲江之邊,僅有醫術平平的軍醫罷了,但贏易卻被飛鷹強行斬斷了一隻胳膊,失血過多,再加上肩胛還有箭傷,身上還有早已蔓延不止的毒素,急需施針放血與藥浴解傷解毒,倘若她執意留在大盛的營地觀戰,拋卻贏易,贏易定也是難免一死。
如此,她方才大費周章的趴在崖頭好不容易支撐到顏墨白將贏易拉回來,難道此番他好不容易吊著一口氣,未曾摔落懸崖粉身碎骨了,她又要在此際,給他當頭棒喝,再度將他拋棄嗎?
思緒翻騰,矛盾難耐。
一股股揪心之痛,再度在心口蔓延。
她緊咬著牙關,忍不住伸手抵住了心口,無聲強忍,正這時,伏鬼那恭敬煞氣的嗓音再度揚來,“長公主,一切皆交由皇上處理吧,皇上離開時既是允諾過長公主會護好大旭,便絕不會對長公主食言。長公主也是知曉,自打長公主遇上皇上開始,皇上對長公主的所有允諾,都從不曾荒廢與食言過。”
這話入耳,鳳瑤稍稍合眸,略微厚重的眼皮徹底掩蓋了滿目的複雜與起伏。
伏鬼這話,她一時之間竟也是不知該如何去反駁。也亦如伏鬼所說的一樣,顏墨白允諾過她的話,的確不曾食言,無論是最初的朝臣捐銀,還是後來的不危大旭,那人啊,的確不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只是,往日終歸還是不同於今日,畢竟,如今他面對的是大盛,是司徒凌燕,是那個曾經一口一口親暱喚著他顏大哥,是那個曾與他共過生死的司徒凌燕,顏墨白並非真正冷血,是以並不排除,他會對司徒凌燕心軟,亦或是,對大盛心軟。
但大盛乃她姑蘇鳳瑤的血仇之國,若是可能,她姑蘇鳳瑤猙獰私心的念著,念著顏墨白能徹底的滅了大盛。
讓大盛,徹底從這天下諸國中消失。
冷風驀的迎面而來,涼薄刺骨,然而即便如此,鳳瑤卻如未覺一般,面色幽冷複雜,起伏不定。
待得半晌,她終是縮回了頭,收回了手,那道撐開的窗戶驟然下落合上,頃刻之際,便也將車外的冷風全數阻隔。
她不言話。
車外的伏鬼也不再問,全然當她預設一般,不曾停車。
馬車依舊疾馳往前,顛簸搖曳。
鳳瑤僵坐在馬車內,滿心複雜冷冽,待得許久,馬車終是停歇下來,隨即,伏鬼那恭敬的嗓音微微而起,“長公主,曲江之邊的大旭營地到了。”
鳳瑤瞳孔一縮,這才應聲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