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話入耳,鳳瑤卻頓時皺了眉頭,連帶面色也抑制不住的沉了下來。
“顏墨白。”她沉默片刻,才低沉而喚。
“嗯。”他並無耽擱,答得平緩。
鳳瑤按捺心神一番,幽遠沉寂的道:“我知你有意為我好,我也知你心有計量,行事自然是步步為營,不會讓自己太過身陷險境,但即便如此,也望你體恤一番我的心意,我並非想如尋常嬌女那般生存在你的羽翼下,我姑蘇鳳瑤,是想與你並肩而戰,共歷風雨。你能承受之事,我自然也能承受,是以,日後行事,莫要再為我決定什麼,更也無需瞞我護我,若你能讓我與你站立一道,將我當做你的左膀右臂,我自然也會欣慰。”
“你乃我心繫之人,在我的羽翼下安然生活有何不妥。我顏墨白的女人,本就不是嬌弱之人,又何必要去證明不怯弱,不嬌弱?我知你並非膽怯貪生,但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安然舒坦而已。那些風雨啊,我自行為你拂去便成,只要你安然在我身邊,便是足矣。”
僅是片刻,他便溫潤平和的回了話。
這話一出,目光則在鳳瑤面上流轉,眼見鳳瑤眉頭越發而皺,唇瓣一啟,正要言話,他則勾唇一笑,溫雅的語氣也略微夾雜了幾許調侃,“鳳瑤無需想太多,你若安然在我身邊,便是最好,若不然,你若衝出來幫我,萬一你身陷於危,我還得分神來救你,如此一來,許是並非好事。”
鳳瑤瞳孔一縮,緩緩垂頭下來,並未言話。
他指尖微動,扣緊了他的手指,繼續道:“兩相而愛,同進共退雖好,但我更想你安然而守,我顏墨白此生不曾有在意之人,你乃唯一,是以,無論如何,你都該安好。”
鳳瑤面色越發而變,這些話層層而得耳裡,心底竟無半許欣悅,反倒是越發的沉重,甚至,酸澀。
誰道顏墨白冷血無情,待得撥開迷霧看清本來,才知,這廝竟是最為痴情之人。
心底一股股不詳之感也在越發湧動,總覺依照顏墨白之性,有朝一日,總會再度揹著她行危險之事,就如今日一樣,無論她前幾日如何對他耳提面命,但一旦事態有異,這廝下意識便將她徹底排開與遮蔽。
這份維護與厚重,並非她所喜,而是,只能加重她心底的陡跳,擔憂,甚至害怕。
是的,害怕。
亦如今日在街上肆意尋找的害怕。那種心頭無底的空洞與焦灼感,彷彿要將所有的神智與淡定全數蠶食,一股股害怕驚顫之意,層層而起,洶湧的將她所有的心脈與腦海霸佔。
“你願我安好,我自然也願你安好。你若當真要為我好,便莫要再瞞我什麼,而是,無論日後遇見何事,都切記莫要單獨承受,讓我一起為你分擔。”待得沉默片刻,鳳瑤再度出聲,這話一落,眼見顏墨白又欲言話,不待他嗓音道出,鳳瑤便繼續道:“今日你再度將我排開在外,自行應對尉遲雪蠻,一旦尉遲雪蠻對你生了殺意,憑你如今的身子,即便能脫困,但自然也是費力傷身。是以,今日你便欺了我一次,讓我再度急了一回,而今我便再問你,日後,你可還會欺我瞞我?”
她嗓音極是直白,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發而沉。
顏墨白到嘴的話微微止住,眼角微挑,溫潤帶笑的凝她,待得片刻後,他才稍稍斂神一番,平緩而道:“不欺不瞞。但……”
“既是如此,那你便記好你今日之言。”鳳瑤微微挑聲將他的話打斷,待得他再度噎了後話,溫笑凝她時,她才嘆息一聲,繼續道:“既是兩相而護,你護我,我也會護你。我也非愚昧之人,此番大英之行,我不會讓你分神,而是,會幫你徹底拿下大英。事到如今,我雖也不知你與大英究竟有何仇怨,但當初聽東臨蒼之言,似是你與大英也極有淵源,如此,既是你認定大英為仇敵,我自然會輔你幫你,但萬事之前,望你好生體恤你自己,你若能安,便也可不讓我為你分神。”
這話一出,顏墨白終是未說話,僅是落在鳳瑤身上的目光越發柔和。
周遭氣氛也再度沉寂下來,船行於水,略微搖晃,鳳瑤正打算斜靠在船篷稍稍放鬆身子,不料身子剛剛一動,顏墨白則突然伸手而來,攬住她的腰身便將她扣入了懷裡。
瞬時,一道道極是熟悉的墨香縈繞在鼻,雖是淺淺淡淡,但卻又似是與骨髓中那最深最深的熟悉之感引發共鳴。
鳳瑤渾身的複雜起伏之感,莫名的全然鬆懈,一股股閒適安穩之感,陡然在心底搖晃而起。
顏墨白的胸膛,依舊瘦削入骨,但卻莫名讓人極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