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驀的用力,緊扣在窗稜之上。
則是片刻,那顏墨白已不再朝他觀望,反倒是緩緩挪開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伏鬼。
“去備三碗薑湯過來。”他溫潤平緩的吩咐。
伏鬼一怔,下意識脫口而問:“三碗?”
顏墨白笑得自然,“兩碗隨本王與長公主,剩下一碗,送去給那大盛太子。”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緩緩轉身入屋,待得屋門被他在屋中徹底合上,伏鬼才迅速而離,徒留王能一人僵在原地,落在門上的目光,越發複雜。
鳳瑤醒來時,天色已是大明,而大船,仍在曲江之上漂流。
許是怕她冷,顏墨白合了屋中所有的雕窗,牆角還燃了暖爐與焚香,周遭氣氛,平靜無波,但卻是溫暖四溢,暖得竟是有些讓人微微發熱。
鳳瑤稍稍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大抵是這番聲音觸及了不遠處軟榻而坐的人,則是剎那,那人回頭過來,平緩而問:“長公主睡醒了?”
清風儒雅的嗓音,柔情四溢。
鳳瑤稍稍一怔,抬眸一望,便見那軟榻上的顏墨白已是起身,緩步朝她這邊行來。
今日的他,竟是突然著了身紫袍,整個人,蹁躚儒雅,竟是比常日穿白袍還要來得風雅精神。
“攝政王今兒如何突然穿紫袍了?”
她漫不經心的問,說完,便垂眸下來,指尖微動,正要扯身上滑落的被褥,不料手還未動,顏墨白已恰到好處的探手而來,極是溫柔的將被褥扯著將她裹好,“大楚之地,天氣寒涼,微臣此行所帶衣物不多,稍稍厚實的唯有紫袍,是以,今日便穿了一身紫。”
他極為難得的平緩解釋,話語細緻。
這話一落,便鬆了鳳瑤的被褥,悠然而問:“不知,微臣今日這身打扮,長公主覺得可入眼?”
鳳瑤低沉道:“攝政王厲歷來風雅,無論穿什麼,都俊。”
她興致缺缺,言語也極是應付。
大抵是昨夜傷筋動骨的打鬥,內力與氣力紛紛耗散,此際著實有些精神不濟,渾身上下,也莫名覺得不適。
“長公主倒是難得如此誇微臣。”
正這時,顏墨白則輕笑而道。
鳳瑤瞬時抬眸,目光再度朝他一掃,則見他滿面笑意,溫柔纏蜷,竟如春花朗月,無端的將滿身的疲憊都稍稍衝散了半許。
往日便曾聽過,顏可養眼,而今算是見識了。
這顏墨白的顏,著實俊然如玉,極其養眼,令人欣賞之餘,心底也跟著平瀉悠長開來,只不過她方才之詞,不過是應付的隨意讚許,這廝耳聞之後,笑得這般開心作何。
她著實有些看不懂他的反應,卻也無心再多看。
待將目光落向雕窗上的那片明色,低沉而問:“本宮睡了多久?”
“一夜,再加今日上午。”
是嗎?
鳳瑤眉頭微蹙,心生戒備。只道是,敵仇在旁,她竟睡得這麼久,無疑是有些不分主次,大意了些。
“大盛太子有何動靜?”她默了片刻,話鋒也跟著一轉。
“長公主昨夜大傷大盛太子,惹得大盛之人人心惶惶。大盛太子雖傷勢無礙了,但昨夜卻是在窗邊衣著單薄的立了一宿。估計這會兒,傷勢加風寒,定讓他吃不消。”
顏墨白依舊答得乾脆,嗓音懶散柔和,卻無端的夾雜機率調侃。
這話一落,不待鳳瑤反應,他神色微動,慢騰騰的再度補了句,“大盛太子身子不適,想必接下來幾日,定會安分幾日了。”
鳳瑤兀自聽著,並無太大反應,心底的戒備之感,卻仍舊不曾全然鬆懈。
戰場上身經百戰的人,又豈會被這點傷與風寒難倒?再者,昨夜她那般癲狂的傷他,憑那司徒夙之性,振起而報仇,傷她辱她,並非是全然不可能。
畢竟,戰場上的野狼,何事輸得這般狼狽過。昨夜突然栽在她這個女人的手裡,便是他大盛太子的貴胄身份與他那滿身的志氣與傲骨,也決不容他全然的忍氣吞聲。
大抵是被傷得太過厲害,命途斗轉,而今,她對人性這東西看得並不簡單。
是以,心境也仍舊發緊發沉,待得顏墨白這話落下後,她並未太過耽擱,便陰沉而道:“司徒夙雖是受傷,但也絕不可小覷。攝政王可有吩咐王能等人對大盛之人好生戒備?”
顏墨白平緩而道:“王能那般聰慧之人,便是長公主不吩咐,他自然也知曉好生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