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去看薛戰。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水,而後將杯盞擱在面前, 一雙黑眸驀然望向張氏, 像只隨時都會吃人的野獸,嚇得人心驚膽戰。
他並不是那種斯文雅緻的男子,性子粗獷, 固然長眉鳳目容貌俊美,可沉著臉的時候,還是非常嚇人的。便是蕭魚與他相處了一段日子,有時候也是不敢與他鬧脾氣的。
張氏說完這話,看到薛戰這般看她, 登時不知該說什麼了……她都把女兒送上門了, 他沒有理由拒絕的。
而薛戰便緩緩道:“朕念著你是郭家老母,對你存著幾分敬重,原想著上回之事, 已經受了教訓知道悔改,眼下看來,倒是朕太過縱容了……”
若單是面對帝王,張氏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她能鼓起勇氣孤注一擲,就是因為今日有薛氏在。
張氏忙著急的去看薛氏,想著薛氏能幫她說說話。
如此直白的話,便是薛氏聽了也有幾分不喜,只是這張氏總說是郭安泰的母親,想了想才對著薛戰道:“戰兒。郭老夫人也是一時口快罷了。”
薛氏此言,只想將這事兒隨意揭了過去。
可薛戰並沒有這個打算。他未看薛氏,只起身對著張氏,字字擲地有聲,道:“朕要納誰,還輪不到你一個婦人來做主。郭姑娘的確是蕙質蘭心,並不愁嫁。何況朕已有賢后,皇后便坐在你的面前,你竟說出這番話來,你何曾將她放在眼裡?又何曾將朕放在眼裡!”
“……還是你覺得,你們郭家功勳赫赫,宮裡的事情,都要輪到你們郭家來做主!”
帝王盛怒,張氏嚇得早就下了跪。原以為,她這女兒賢淑體貼,昔日他也曾接觸過,心下自有幾分好感的。眼下她主動提出來了,若是拒絕,那豈不是不給他們郭家面子?況且娶她女兒,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可她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震怒……
她就是再大膽,也不敢不將他放在眼裡啊。
張氏身子哆哆嗦嗦顫著,自古帝王無情,她兒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若是因為她這個母親而牽連,那她真是對不起郭家列祖列宗。遂趕緊道:“皇上,民婦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民婦如何敢?咱們郭家對皇上是忠心耿耿的,您是知道的啊……”
薛戰身形挺立,道:“來人。”
他看著張氏,眉頭緊緊皺攏,越看越覺得不舒服,說道:“將這張氏趕出宮去,沒有朕的吩咐,日後不準踏入宮門半步。”
帝王的話剛落,便有隨行的侍衛將地上的張氏扶了起來。
她跪在地上兩腿發軟,站都站不直,侍衛只好左右將她架了出去。郭素宜也不敢在帝王如此震怒的時候說話,忙彎腰行禮,隨張氏一併出宮去。
院子裡一下就靜了。
風吹得海棠花樹簌簌想著,正值晌午,本是豔陽高照的,這會兒倒是顯得很是寂靜。蕭魚也已起身,站在石桌邊上,不敢說什麼。
還是薛氏先開口說了話,她面容淡淡,未指責薛戰,只是平靜的說:“罷了,如今你是帝王,沒人能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她望著這年輕高大英姿勃勃的男子,先如今已是一隻振翅高飛的雄鷹,頂天立地。
看向薛氏,薛戰的面色緩和了一些,他道:“今日朕無意打攪姨母的雅興,朕就先回去了。”
他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又側過頭,看向一旁站著的蕭魚。
蕭魚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伸出了手,直接將她拉著一併帶走了。
蕭魚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半拉半拖的就這麼被他帶出鹹安宮了。
薛氏看了很久,之後才緩緩坐了下來,低頭看著杯盞上的紋路,低聲道:“終究還是有了想護著的人了。”
……
從鹹安宮出來,就是花園。
邊上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八角攢尖頂小亭。男人的步子大,蕭魚跟著他,不過一會兒便走得氣喘吁吁。正當蕭魚額頭冒汗的時候,薛戰忽然停了下來,轉過頭定定看著她。蕭魚看著男人魁梧的身軀,下意識有些緊張,啟唇警惕道:“皇上?”
薛戰嗯了一聲,眉宇舒展的柔聲問她:“朕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啊?蕭魚望著他,見他的眉眼間已經沒有適才的暴怒凜冽之感,與平日和她相處的表情並無兩樣。可適才他生氣的樣子……
蕭魚誠實的點了點頭,說:“有一點。”
威嚴強壯的男子,發怒的樣子,像一頭狂怒的野獸,誰看了不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