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成都做太守舒服得很,上面的事情傳達下去,下面的事情彙報上去,凡事有上官決斷,下官執行,這樣的美差上哪兒找去?若是給你指明瞭路,我這悠閒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閒話少話,我就先說劉曄,別看他現在得意,但益州是座火山,許多矛盾積累時間已長,一旦爆發,劉曄就面臨滅頂之災!你如今的處境,我也明白得很。你傳給太子的密奏,除了朐忍設卡收稅一事,益州的虧空問題,奏而不實,查而不明,正在進退維谷之時,也需要有人幫助。但若解了你的局,我就要勞心勞力,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程武盤算一下這件事的利害,道:“張兄,你這份情我是不得不領。現在我是騎虎難下,只在條件不很苛刻,我答應你便是。”
張羨笑著道:“益州班子近年沒有大動,若是這事鬧大了,劉子揚調職已是必然。別駕李元是世家的人,肯定不會繼任,若是朝廷不另派人來,我接任刺史的可能性極大。我向老弟提的這個條件,就是我若上任,老弟也得調來益州,兵曹是太子的人,與你親近,只有我們合力,才能控制州公會,才能大刀闊斧,治療痼疾。若是你不來,即使任命下來,我也會推辭不就的。”
程武原來擔任農建兵團主將,後來農建兵團撤消,人員就地安置,程武被調到太子府任職,級別雖然不低,但是清貴之職,遠不如到地方提任實職。程武聽說是這事,不由去了心事,道:“只要張兄要我,太子肯定會放人,不過能力所限,到時別拖累張兄才好。”
張羨道:“這些是後話,我們先說當前。你不瞭解益州情況,被劉子揚的虛張聲勢嚇住了,也被眼前的謎團限制了思維。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益州的虧空雖然不大,但是益州存在大問題,一旦暴露,必會震動天下,只是你弄不明白罷了。劉子揚才智過人,但因出身舊朝皇族,逃脫不了世家託請的大網,劉子揚自身清正,並不代表他的家人或是心腹清正,下面的人織成一張大網,許多事情瞞著他。對於官員升貶,劉子揚做的是不借的,但是對於一些專案上馬,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近年益州上馬的大專案,多是世家為了牟利攛弄的,許多專案立項之初就有問題,目的不是解決民生,而是世家為了透過專案賺錢。劉子揚有些真相不明白,但是也不可能一點沒有覺察,他此次清理虧欠如此積極,就是因為若是虧欠清理不好,下一次政衙肯定會派人清查虧欠原因,那時候許多問題遮掩不住,彼時劉子揚肯定會受牽連。但是這些事情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長久,能欺過百姓,但是太子掌控情報系統,又能瞞多長時間?太子英明睿智,聰察乾斷,以劉子揚這些伎倆,豈能瞞得長久?又豈有不敗之理?”
張羨侃侃而談,分析得頭頭是道,程武聽得張目結舌,怔了一會,問道:“張兄估計,益州這些專案虧欠有多大?”
張羨道:“根據我的估計,益州即使有置換比例多收了百姓許多錢財,但是窟窿仍然很大,根本補不起這些盲目上馬專案的虧欠。賬目能夠做出來,現銀肯定不會足額,如今金庫查不出事,反而證明其中有事。”
程武道:“張兄,小弟實言相告,金庫裡的現錢與賬目,我與下屬反覆查對,毫釐不差。如果說其中有弊,手段可謂高明之極,還請張兄教我。”
張羨笑了笑,道:“金庫裡的現金有多少,銀票有多少?”
程武道:“現金不多,多是銀票,我派人去益州銀行分部驗過,銀票都是真的。”
張羨盤算一會,道:“現金是小額,平常金庫總會留著一部分,以備急用,這事與理相合,也沒有必要造假。那些銀票雖然不是假的,但是未必屬於官府所有。”
程武聽完,福至心靈,道:“是啊,若非張兄提醒,我都沒考慮到這點。說不定是劉曄為了應付我,從別處借來充數的,如此看來,只需查明這些銀票的出處,就能揭穿劉曄的伎倆!”
說完程武站起身來,向張羨拱手道:“多謝張兄教我。”
張羨笑眯眯地看著程武,明亮的眼神裡透出莫測高深的精明。程武隱約有種預感,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人,未來必是朝堂重臣,因為他的才智令人感覺到一種恐懼。
這天晚上,益州刺史劉曄府內,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眾人談笑風生,十分熱鬧。大廳裡擺著數十張大案,案舊上佳餚琳琅滿目,時鮮瓜果堆積如山,美酒溢位撲鼻的清香。數十名不同行業的益州精英,會聚於此,迎接欽差史阿來到。這些人有的身著官衣,其中有文有武,級別都不低,張羨身為益州從事兼成都太守,也只是排在中間位置。益州著名的縉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