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至少一百名渴望回家的乘客。
空調標準一降再降,空氣渾濁了不少。文東再也不提氧吧的事情了,我和瓦瑞娜不得不高價買了幾個氧氣包,以備不時之需。基地的自迴圈系統現在疲於奔命,只能勉強維持大氣迴圈,其他的什麼也顧不得了。航運中心開放了所有的倉庫,動員基地家屬和工作人員開展送溫暖活動,免費給那些滯留在廣場的乘客送水和食物。這種在平時會被大加讚揚的舉動,在這個時候也顯得力不從心。
據說最可憐的還不是這些在發射場的人,而是那些被困在半路的飛船乘客。像這種火地之間的“短途”飛船,為了增加運輸能力,食物再生系統被拆掉了,只按照日程配置了定量食品。現在整條船被困在路上,毫無準備的乘客只能靠這些儲備食品活著,假如被困時間過長的話,他們連補給都得不到。
在我們之前,奧林帕斯發射場已經發射出了二十多條飛船,按照日程計算,他們之中最快的已經快到月球了。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呢?那些自以為幸運搭上船的乘客現在恐怕正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宇宙射線撞擊外殼的轟轟聲,計算著還有多少存糧。太諷刺了,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擔心在飛船上餓死。
三天過去了,警報仍舊沒有解除。太陽這一次興奮地連連爆發耀斑,毫無規律,最準確的預告部門也只能表示這是百年不遇的一次天文現象,短時間內不可能結束。發射場掛出了“無限期停運”的牌子——手寫的,因為電力已經開始不足了。據說軍方已經出動了,他們派出了一些特製的飛船冒著危險去給滯留在半路的客運飛船送去補給物資,可惜那只是杯水車薪。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令火星和地球之間綿延1。2億公里的航線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發射場和宇宙飛船像是被施了魔法,全都呆立不動,構成一條宇宙間絕望的虛線,彷彿太陽耀斑拋射到太陽系裡的除了各類射線以外,還有沮喪與恐慌。區區1。2億公里,光線走完這段路程只需要六分多鐘,卻成了我們這些卑微的人類無法逾越的鴻溝。
大沖運在虛空中向我們露出了它猙獰的尖牙,它的刀子很鈍,慢慢地鋸著我們的血肉。我對瓦瑞娜說這些,她說我已經快瘋了,居然開始作詩。我問她在想什麼,她說什麼都沒想,甚至回家都不想了,感覺已經喪失了目標。我試著回想一些快樂的事情,神經卻無比沉重,重到甚至懶得抬起一個神經元來傳遞生物電。我們站在人群裡——因為人已經多到不容躺倒的地步了,大家互相支撐著保持著站姿——夢囈般地進行毫無意義的對話,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沉默。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大沖運似乎永遠結束不了,地球只是個虛假的想象。也許我們就會一直這麼等下去,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在奧林帕斯的所有人都開始有這種錯覺。
漫長的一個半星期過去了。在奧林帕斯的生態系統瀕臨崩潰的時候,火星管理局終於解除了耀斑警報,航班可以恢復正常運作;大批穿著宇宙軍制服計程車兵也趕來維持秩序,並動用軍船疏散滯留乘客;被困在半路的飛船陸陸續續重新啟動了引擎,抖動著巨大身軀朝地球飛去。
我和瓦瑞娜放棄了回地球,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搶票了,只好跟隨軍方的疏散車輛返回各自所在的火星基地,彼此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只有文東義無反顧地擠上了緊急避難艙,至於最後他有沒有順利地抵達地球,我就不知道了。
最後的結局?是的,凡事都會有個結局,但我想那已經不重要了。
反正兩年後,火星會再度貼近地球,大沖運這項傳統會再度出現,火星管理局“全力備戰大沖運,切實確保乘客出行”的橫幅還會掛出來,我們的故事還會在其他人身上繼續上演。
這是大宇宙天體執行的神聖規律,凡人是無法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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