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白了我一眼,笑的張狂,她的小手還在鼻子邊一個勁兒地扇:你這個噗噗放臭屁,往褲襠里拉屎的髒女人,如何配當公主的侍讀?
這件醜事,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想起。我當時臉就拉下了,苦於在皇宮,沒法發作,只得嚇唬她:行了,有什麼話 回家說,別在宮裡丟臉。
七妹的頭往左邊一瞧,她好像看見了什麼人了似得,她嘴角一勾,就連梨渦裡都是得意洋洋:那天端給你的茉莉花茶裡,我擱了巴豆,我是故意害你的。我就是瞧不上你一副嫡姐高高在上的樣子,哦對了,你娘最喜歡的那隻小狗,也是我毒死的,怎麼樣,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沒想到,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姑娘,竟然會有如此心機,母親很是喜歡那隻小狗,狗狗死後,她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當時真的很衝想過去打她兩下解氣,但想著這裡是皇宮,一定不能失了禮數,便對這個人小鬼大的女孩冷聲道:蘇媯你記住,不要以為跟我進了大明宮就能改變你的身份,從此刻開始不準抬頭。
令我沒想到的是,蘇媯忽然淚眼盈盈走過來,她抓住我的手,可憐巴巴道:三姐姐,我做錯了什麼。
我一下子被這女孩弄的又氣又懵,我厭惡地甩開她的手:叫我三小姐,一個賤婢養的還妄想跟我相提並論。
我的話剛說完,就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好大的膽子,大明宮豈是你能放肆的!
是她,她就是當今的長寧公主李月華。這個女孩很是清秀,眸子就像秋天裡的一汪靜水,帝姬天生高貴的氣質,震懾住了我和蘇媯。我萬萬沒想到,這事竟然會被公主瞧見。
可當我看向身邊跪著的蘇媯時,我就全明白了。什麼看花,都是假的。她是故意在公主的必經之路,演這場戲。扮無辜扮可憐,是蘇媯的拿手活兒,她想將我擠掉,當公主的伴讀。
公主絲毫不聽我的解釋,她叫我的表妹王若蘭想了個法子,說是要替可憐的庶女蘇媯出口氣,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自高自大所謂的嫡女。那天,我被逼著穿了紅色和綠色的鞋子,在長安所有貴女面前行走,因為我是商人之女,是被人瞧不起的一類,商人之後是不被允許穿一個顏色的鞋子。每走一步,我就感覺在自己的尊嚴上踐踏了一腳。我恨蘇媯,我恨李月華,我恨所有笑我的女孩子們!
人算不如天算,蘇媯本以為能博得公主的同情,躋身伴讀之列。誰承想這個驕矜的長寧公主竟然在皇帝跟前撒嬌,說是蘇照晟教女不善,不配在長安為官。皇帝昏庸,最疼愛這個小女兒,他連想都沒想,就將父親貶到益州這個臨近蠻荒的地方。父親半生為商,好不容易上上下下打點,做到京官,一下全沒了。
父親氣的一句話都不肯和我說,他絕不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能算計過十五歲的長姐,他更願意相信是我性子差,惹了公主。我有口難說,只能將這全部的酸楚嚥進肚子裡。
後來全家搬去益州,我氣性高,不願與蘇媯同路。父親白了我一眼,冷冷道:你還有理了?那你就留在長安吧。
長安,長安,是我噩夢的起點,也是我人生最美的開始。
我借住在表哥王賓家,而此時,韓度也在王家。十五歲的我,遇到了二十歲的他。我從未見過如此英俊完美的男人,他滿腹經綸,卻放浪形骸。他常常會半夜遊蕩在長廊,最後躺在花叢裡,一壺接一壺的喝竹葉青。
他看起來真的很高貴,氣質竟然和那刁蠻的長寧公主有些相似。
“姑娘,你如此這般盯著在下,難道不會害臊嗎?”
我一愣,登時臉漲的通紅。我在閣樓上偷偷看他,原來他都知道。我慌忙藏在門後,緊張的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這時,卻聽見他哈哈大笑:“原來是個怕見人的膽小鬼。”
我當時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噔噔蹬跑下樓,揚起下巴對他說:“你才是膽小鬼。”
我看著躺在花叢裡的他,他的衣襟敞開著,露出很漂亮的鎖骨和如玉一般的胸膛,湊近了才發現,這個男人長得太好看了,劍眉星目,高鼻薄唇,他仰頭將空酒壺湊在嘴邊倒,直到喝盡最後一滴為止。
瞧見他不理我,我的耳根子有些燒,可卻說出了一句沒羞沒臊的話:“你長得真好看。”
他這才正眼看我,卻笑道:“做我的女弟子,好不好。”
那年,我知道了他叫韓度,是太后和一個男寵的私生子,他被皇帝哥哥囚禁在大明宮好久,才放出來。別人瞧不起他,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知道,他是韓度,只是韓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