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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陰雨彷彿永遠沒有盡頭,花剌兵一股又一股的四處圍捕著,而本地兵在確定沈歸音訊之前又不敢輕易打動。
等待齊森的日子,七八個護衛帶著趙蕩和如玉居於荒山深處一廢廟之中。趙蕩高燒不退,一直緊攥著如玉的手。
這天夜裡齊森總算躲避過所有追捕的花剌兵,進了破廟,在窗外站得許久。有些婦人天生就會過日子,而趙如玉就是那種很會過日子的女人。
這本不過一間塌了半簷的偏殿,外間曾經結滿蛛網的佛像被清掃的乾乾淨淨,供桌擦的一塵不染,上面一隻殘了半邊的瓷瓶,供著一枝春桃。
內間有一土炕,炕上鋪的褥子,是拿她的裙子製成的。
趙蕩本就眼深鼻高,總算衣著整齊,歪坐於褥子上,雖瘦的嚇人,臉上神色卻還好。
見齊森來了,如玉放下水碗,出了偏殿,與齊森一起出了寺院,在春綠新萌的山桃間穿行著。她已經換回了農家婦人的妝束,發總在後頭挽著髻子,一根竹簪插著,齊膝的短襦裙,不過三天的時間,廢廟一張破炕上有鋪有蓋,就連所有蒙塵殘落的佛像都清掃的乾乾淨淨。
三年前這個時候,趙蕩聽聞趙鈺要往渭河縣奪璽,怕沈歸要生叛心,帶隊去捉他老孃,恰就是這個時候。那時候,她是陳家村的小婦人,有一處十分明媚的院子,依山傍水,扎的整整齊齊的籬笆架下栽滿了葫蘆廟子,他不小心踩扁了一顆,她隨即皺眉,眉目間那挑釁與不屑,此時回想起來,猶還記得清清楚楚。
“雲內大營外有許多花剌兵盯著,通往大營的路上,也佈滿了花剌兵。朝廷已經派了欽差專程盯著沈歸,就是怕王爺逃京後要往雲內去投奔他。”齊森摘了一枝春桃在手,看得許久,終究不敢造次,又道:“但沈歸說,咱們可以往奉聖州去,奉聖州鴛鴦淖那地方,有一處前遼皇帝的行宮,如今由安敞掌著,你們在此等待,不日安敞就會來接你們。”
“什麼叫你們?難道你不去?”如玉問道。
走到一處殘垣側,透牆可以看到院內刷馬,閒聊的侍衛們。齊森不答,轉而問如玉:“你可知從京城到夏州,快馬加鞭需要多久?”
如玉上一回誘殺趙鈺,恰走過那條路,估摸了一下道:“約莫兩天一夜!”
齊森道:“徜若中途有供接應的馬匹,還能更快。你該知道,王爺與金國兵馬大元帥完顏胥交情頗深,徜若當日王爺不往許州劫持你,而是一路快馬加鞭北上,趁著邊關將士還未接到京中急令的情況下殺了張虎,引金兵入關,且不說花剌人,就是西京和開封兩座大營也守不住趙宣,此時也許王座已經易主。”
兩兄弟打架,你喊了東家來幫忙,我喊了西家來幫忙,大家一起將老祖宗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房子拆個一乾二淨,由國及家,大約可以這樣形容。
如玉道:“趙宣做的不對,王爺若也照著他的樣子做,大行皇帝只怕要氣的從棺木裡爬出來。”
齊森終是丟了那枝山桃:“王爺敗就敗在,沒有想到身為開國老將,張登那個老賊竟會開啟國門放花剌人入境。既便失利之後逃出京城,也沒有想著逃往夏州去引金人來援,劫你或者不對,但沈歸總算是自己人,他或者也有不君子的行徑,但從未想過賣國求榮。”
算起來,兩兄弟,趙蕩比趙宣好了太多太多。
齊森見如玉默不作聲,撩起前襟忽而就半屈膝跪到了地上。如玉叫他嚇得一跳,問道:“齊護衛,你這是做什麼?”
非但他,院中幾個護衛也都出來,齊齊跪到了齊森身後。
“公主,我來時走漏了形跡,只怕花剌兵不時就要追來。我帶著護衛們逃出去,引開追兵,我將王爺交到您手上,是要送給張君,或者等待安敞來救,一切由您自己決擇,可好?”
帶齊森總共九個人,是趙蕩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雙雙眼睛齊齊盯牢如玉,要找她要個答案。
如玉一眼掃過去,抗不過他們灼切的目光,朗聲道:“蒙諸位重託,我必定守著王爺,等安敞來接。”
齊森帶頭,雙手支地,沉默著,卻鄭重其事於她裙前重重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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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趙蕩燒略退了些,盤腿坐在西殿的大炕上,眉頭深重,聽齊森的計劃與安排。
朝廷的追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張震手下那些花剌兵,他們是一心要取趙蕩首級的,而此時也許已經找到了大同府,不出兩個時辰,便要搜到這破廟中來。
齊森計劃穿著趙蕩的衣服,偽裝成趙蕩,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