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她生氣!”
他出了竹外軒,過蜂腰橋自闔府中軸線上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到頭右拐,再往前左轉便是父親所居的慎德堂,而往右手,則是他母親的靜心齋。今天正是五月初一,五月是一年中的毒月,而初一乃是毒月中的第一天,這一天忌殺生,忌行房,就連走親戚,行人歸家這樣的事情,在忌諱多的人家也是不喜的。
張君被貶出京三月,偏偏在毒月中的頭一天回家,區氏心中自然十分不滿。她正在正房廊下看繡房送來的緞面與繡品,丫頭們見二少爺來了,行過禮自然都退到了一旁。區氏仍還在湊手細細摩梭著搭在兩米寬大繃子上的百子圖,冷了張君近一刻鐘,才冷冷問道:“何事?”
張君揮手,丫頭們隨即退到了內院。他走近區氏,正揖禮道:“母親,懇請您在皇上尚未賜婚之前,設法拒掉和悅公主的婚事。”
區氏手一怔,回頭問道:“為何?”
張君道:“兒子在外已經成親,不能一身二娶!”
區氏仍還背對著兒子,清瘦的背上薄衣遮不住兩片蝴蝶骨,冷笑時那蝴蝶骨抖動:“笑話,和悅公主之心屬意於你的事兒,從二月間就在京城傳開了,那家貴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與你私下結親?”
張君道:“是有那麼個婦人,已與兒子成了親事。”
區氏回身猛然颳了兒子一巴掌,張君本就瘦脫形的臉叫區氏戴手上的戒指刮破一道印子,此時微微往外滲著血痕,她幾乎是在歇斯底里:“打小你就不爭氣,沒有一樣事情能比得過張誠,更沒一件事叫我省心過。
和悅是皇上的心頭肉,只要你娶了她,或者前塵舊事可以一筆勾銷,寧王就算想取你的狗頭,報汴河岸你打了他的仇,也得忌憚著公主是不是。可你不肯,如今還拿已經成親這樣的鬼話來糊弄我,我不聽你這些,有本事去跟你爹說,他若同意你別娶,我便只當自己死了,從此不再管你!”
張君仍還垂肩站著,臉上那沫子血凝成一道血痕,在他略糙的白膚上猶為醒目。區氏忽而喝道:“都不出來幹活,死了不成?”
後院裡的丫頭們瞬時一溜煙兒跑了出來,腳步輕的皆像避鼠的貓兒一樣。
張君終於站不下去,轉身出了靜心齋,穿過兩叢松柏進慎德堂,繞過影壁進內院,遠遠便聽到正房中父親張登一陣陣疏朗的笑聲,接著是一陣低而沙綿的笑聲,正是他三弟張誠的生母鄧姨娘所特有的。
一個身著墨色比夾,裡頭一件雪青色立領薄褙子,下面褲管伶伶小腳纖細的丫頭在書房簷下站著,見張君進來,聲音半低不高叫道:“婢子如錦,見過二少爺!”
既有妾在,兒子是不便進正房的。張君望了眼正房,壓低聲音問如錦:“老爺可忙?可有客在?”
這如錦是個容容的圓面,面容十分平常,卻是永國公張登面前第一得力的筆墨丫頭,張登在外院書房宿時,這丫頭便在書房相侍,張登進內院到臥房宿時,這丫頭也要抱著筆墨回到臥房相侍,永國公能離得了妻與妾,卻一日不能離這丫頭,就連他膝下這四個兒子,除了三兒子張誠敢隨意進出他的房門之外,那怕世子爺張震,也得透過如錦這丫頭的傳喚,才敢面見張登。
她笑著引張君進了東廂書房,又親自奉茶進來替他置在靠牆兩溜圈椅中的小几上,屈膝福了一福道:“老爺與鄧姨娘怕是有些私話兒要說,二少爺且等得一等,奴婢插著空兒報於老爺聽,等他有了功夫,自會到書房來見您!”
張君點頭,卻不坐,而是繞到父親書桌旁的窗子邊,負手立身,一襲青衣挺身修體,如那門外的松柏一般靜立。
如錦進了一趟主屋,插空兒到永國公耳邊報了一聲二公子來了,但永國公與鄧姨娘聊的正歡,也不過擺擺手而已。如錦出門,下臺階時見二少爺張君仍在那窗內靜立著,他是國公府這四兄弟當中氣質最冷的一個,自來不愛與人相交,亦不愛與下面丫頭們攀談,更是永國公張登最不待見的一個,那怕是他金殿得了第三那一日,進這門時,仍還是被晾在書房晾了半個時辰,而那是他見父親最容易的一次。
這一回他又是被貶之後無詔歸來,方才永國公聽到二少爺三個字就已經變了臉色,厭惡之情溢於言表,只怕今天他有得等了。
闊庭朗院中,牆角一棵小棗樹上開著米白的碎花兒。張君從早晨等到中午,眼看著丫頭們抬飯進來,又抬飯出去。如錦一直忙裡忙外,直到永國公張登自己出門時,如錦才進來面帶赧意的笑道:“二少爺,到了時辰,老爺該入宮去值宿了,不如您明日清早再到外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