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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的那條青龍裹風攜沙而來,它體態矯健,龍爪雄勁,隱於沙濤霧海之中,忽而騰霧而出,怒目圓睜,一隻尖爪揮過來重重擊在趙鈺頭上,頓時,趙鈺掐著她脖子的手一點點化成碎片,向四周飄散,再接著他整個人也裂為碎片,融入紛紛大雪之中。

一間間普通的院落,歡笑的孩童,操持勞務的婦人,坐在簷廊下繡花的老婦人,從如玉眼前掠過。那是死在一線天那五百將士的家人,在痴痴等著父親歸來的孩子,盼望丈夫歸來的婦人,以及期盼著兒子的母親。

再一眼閃過,茫茫大雪之中的一線天,那手舉刀落的人回過頭來。如玉從夢中驚醒,大聲叫道:“沈大哥!”

張君也打了個盹兒,轉身去摸瓦鐧,揀起來卻發現一幅瓦鐧碎成了粉瀣,他也是失聲而叫:“沈歸只怕不好!”

倆人幾乎是齊齊脫口而出:“你夢見什麼啦?”

張君先道:“我夢見自己持鐧打了趙鈺,將他打成了粉瀣。”

如玉擦了把額頭的汗,才要穿衣,便聽院門外一陣疾敲之聲。張君出去片刻的功夫,又跑了進來:“沈歸他要見你!”

如玉一聽這話,便知沈歸不好了。匆匆趕往前殿的途中,陪伴沈歸從夏州歸來的武官一路不停的講:“沈統兵與完顏冠雲在朔方交戰,仗打了半個月,沈統兵親手砍了完顏冠雲的腦袋,自己卻也深受重傷,他回京之前不肯叫屬下們統報訊息,此時正在自己府第之中,等如玉公主前去見他。”

新朝賜給沈歸這名一直守在邊關的老功臣的府第,離永王府並不遠。出永王府,過隔壁張享府,再往前走三里路程便是。這座府第原來屬於前朝宰相姜順,是他京城府第中的一座,張君在給新朝功臣們賜府時,考慮到此處離永王府距離較近,遂將它指給了沈歸。

雖歸屬人是沈歸,但沈歸今日才是頭一夜踏足。

他一生起起落落,大路睡過,柴堆睡過,金雕玉綴的龍榻也曾躺過。馬尿喝過,濁水飲過,瓊漿玉液釀成的甘露,也曾當作水而漫天灑過。無家,無業,無根,一身傷痕,叫一眾武官搖晃著,送到了當年宰相姜順住過的那間屋子裡。

他在心裡算著自己的年歲,逢九而坎,發現自己今年恰逢四九之數,整整三十六歲。四年前所造下那惡業的時候,就該想到總有還的一天,所以他無比平和,生於無名之處,死於無名之地,唯一一點盼頭和念想,便是要等待那個在他的注視下長成少女,替他發葬了亡母的姑娘,他的小姑娘,等她來看他,並送他一程。

在垂死的迷茫之中,在混亂嘈雜的腳步聲中,她還在很遠的地方,一步步向他趕來。沈歸問身邊那武官:“可曾替我梳洗?理衣?”

這武官望著面容憔悴,瘦成一把骨頭的統兵,忍著哽咽道:“替您梳洗過,如今您穿的,是一等武官驃騎大將軍的武官常服,最是英武霸氣。”

他眼看臨終,武官們替他早在路上就換好了葬衣。深褐色的圓領窄袖長袍,胸前繡七彩盤蟒,腰釦白玉九環,足上烏皮靴,露在外的闊腿長腿上,膝上亦繡著五彩盤蟒。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從軍整整二十二年,他將死在驃騎大將軍兼金吾衛大將軍的職位上。

如玉進來了,她撲到他的床前,別過臉抹了兩把淚,輕聲叫道:“沈大哥!”

頭一回如此認真的梳洗,還是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娶她,並肩負起她下半生的那個晚上。沈歸費了許多精力才能掙開眼睛,他道:“我殺了完顏冠雲!他不該劫你的。”

如玉握過他的手,糙糙一層厚繭,仍還溫熱。她道:“好,謝謝你!”

她想檢視他的傷口,看腰部鼓鼓囊囊顯然是纏了布的,便欲要去解腰帶。沈歸反手握過如玉的手道:“陪我坐會兒就好!”

那武官悄悄退出門,掩上房門,跪倒在張君面前。張君親自扶他起身,穿遊廊一下走到院門上,輕聲細語,問些前線軍情,聽到沈歸殺了完顏冠雲時,卻是輕輕搖頭。

沈歸若不是執意要殺完顏冠雲,其實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彷彿仍在陳家村,他自外歸來,最先總是找到她,問些離去後老母的病情,問些莊稼收成,有的沒的閒聊幾句。她會問:“你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我替你燒碗湯來喝?”

有那麼好幾年,他每每回家,都在吃她做的飯。沈歸輕喘著,轉身望著如玉,說道:“我死之後,不入皇家陵墓,不替張震做衛戌之臣,你要把我葬到朔方去,朔方縣北七十里有坐契吳山,你母親的墓就在那裡,將我葬到她那黃土墓北邊約有三里遠的另一座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