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又大的梭子蟹落入艙中,在兩個姑娘中間四腳並用的爬著。姜璃珠越劃越快,周燕自己持漿,也劃了起來,一隻小船在水中亂轉著圈子,橋廊上的如玉看不下去,責怨幾個婆子道:“你們瞧瞧,蟹落到船裡都驚著親戚了,還不敢快下去幫忙?”
幾個婆子七腳八手的,劃過小船去救周燕與姜璃珠,總算解了張君之困。
如玉搖著柄扇子,輕提裙簾下了橋,伸手笑嘻嘻扶兩個姑娘上岸,當著她們的面兒輕怨張君:“兩個妹妹的船動不了,爺怎的也不去幫幫忙兒?就只在岸上站著?”
是動不了,可是那梭子蟹進倉的時候,那船跑的飛快了。張君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當著一眾姑娘的面又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如玉回眸一笑,有嗔有怒還有股子狹促,那一眼含著說不出的意味,叫他想起倆人在床時胡天胡地時,她伢伢哼哼的亂叫,恰就是這樣的眼光,哀嘆求饒。
這樣的狹促,也就她能有。不等張君再說什麼,她帶著一眾婆子走了。
兩個姑娘發亂簪亂,捂著頭往周昭院裡換衣服去了。張鳳眼瞧著她們走了,連張寧和張茜兩個都跟著,自己不敢跟著去,失望無比的仰面望著張君。張君屈膝半跪了,問這小丫頭:“為何不跟著去?”
張鳳道:“她們總拿話兒刺我。”
“如何刺?”張君又問。
張鳳撇了撇嘴角,眼角還掛著一顆淚珠兒:“她們雖不明說,可無論說起什麼,總要嘲笑一番無孃的孩子,說那樣的孩子失了管教,上不得檯面。”
張鳳無娘,是張登自己從府外抱回來的,究竟的那兒來,到如今闔府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張君握著她的手,低頭許久,勸慰道:“雖同是年歲相當的姑娘,但你沒必要非得就要跟她們玩到一塊兒去。平日閒來若無事,往竹外軒找你二嫂,陪她說話解解悶兒,她不會嫌棄你,好不好?”
張鳳無聲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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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廚房中熱火朝天,煎炸蒸煮,正在操辦中秋晚上的大宴。因兩府要一處開宴,宴席定好擺在家祠隔壁的長青苑中。那苑直通永國府後面的大花園,當中一座圓型敞窗大亭,正好擺得兩桌宴席,兩府的男女用屏風相隔,算是一家團圓。
如玉領著幾個婆子抬來一筐梭子解,蔡香晚瞧了瞧大小,搖頭道:“這蟹太大,清蒸怕是不好,洗淨剁開了拿香蔥炒。另把昨日東宮尚的那簍大閘蟹上屜蒸了,叫姑娘們細細敲打著下酒吃。”
她吩咐完了事兒,問如玉:“瞧見周燕她們沒,我方才見她們在池塘裡採蓮蓬,捉鴛鴦,真真有趣之極。”
她也不過十六歲,嫁了人就成了這府中的媳婦,要操持家務,再也不能同小姐妹們一起頑樂自在了。
如玉一笑,並不答言。見管家張喜家的妻子楊娘子正站在那兒與扈媽媽兩個核對進出賬目,走過去細瞧了兩眼。楊娘子先叫了聲二少奶奶,便讓個空位兒出來叫如玉看。這府裡的內事由扈媽和楊娘子兩個管,扈媽管錢,楊娘子管人,兩廂配合的好了,一絲兒不亂。理家方面,區氏是任誰都挑不出個不是的。
兩人巡了一圈,蔡香晚藉故早晨在開保寺嗆了煙,要回去歇一覺,讓如玉一人往長青苑去巡視那開宴的大廳佈置。
秋迎走不得路,如玉便只帶著許媽與丫丫兩個。經過宗祠時恰好碰見公公張登帶著張誠二人從宗祠出來,想必也是為了傍晚拜月祭天,要來巡視一回。
張登自來見了二兒媳婦便是笑臉,所以如玉從未見過他對著張君時那樣恨其不爭的樣子,還拿他當個好長輩,上前便叉腰見禮。
俗話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同理,公公看兒媳婦,自然也是越看越得意。他瞧如玉一身打扮的利利落落,當時並不說什麼,待她進了長青苑,回頭對庶子張誠說道:“老二性子純,雖我始終看不上他那個性子,但對於他找女人這一點,卻是由心的佩服。你與他性子迥然,和悅與如玉也是孑然不同的兩種性子。
宮裡聖旨眼看要下,你也得收收性子,今夜便跟著我,不許往姑娘堆裡混去。”
張誠性溫和善,無論那家的姑娘,都愛跟他說幾句,所以張登才有此一交待。
張誠聽了父親這話也是苦笑。概因他要尚公主的訊息一經傳出,無論那家的姑娘,誰還敢跟他多言一句多說一句?
他送父親到蜂腰橋邊,在常靜軒門上站了片刻,轉身進了長青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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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面敞窗的大廳已經窗明几淨,在初秋高照的豔陽中,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