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含輝院,齊韻端坐燈下替身前的梁禛梳髮。
“相公……”
“嗯?”
“韻兒有時候會突然感嘆,我的人生要是沒有你,會是什麼樣子?”
“韻兒想什麼呢?”梁禛轉過頭,探手取下她手中的木梳,將她的雙手抱入懷中,“你若是沒有我,我會抄起我的大刀打入天庭,質問那月老是不是老糊塗了,忘記了派絲線……”
“哈哈哈哈!”身旁的齊韻笑成了一團,以至於眼角都有了溼潤,她抬頭看向燈下樑禛那柔和的眉眼,決定不再問他白日裡童家兩姐妹的事。
齊韻知道他曾經養過這名喚做童鶯兒的瘦馬,就是為了忘記她的存在。她一點也不責怪他,因為那個時候如此對他,她也很愧疚。童鶯兒是個好姑娘,齊韻同梁禛一樣,願意為童鷺做點什麼,只是為了舒緩梁禛心中的愧疚與痛楚。
梁禛不願告訴自己他心中的故事,齊韻雖然也會有一點小小的失望,但是——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的梁禛全身心,連頭髮絲都是自己的,自己已經很滿足了。經過了如此坎坷的人生,自己依然能坐享榮華,眼前這個男人,功不可沒……
這樣想著,她便直起身,抱緊梁禛的頭,攬入自己的懷中。
“相公……韻兒今生有你,真好……”
☆、番外二 午蔓草
我叫李蔓草; 我是家住大巽他群島的漢人,父親李五狗是一個漢人船隊的大副; 聽母親說,他是跑船時遇上風暴,商船傾覆後; 他獨自一人遊了一晚上海來到這三佛齊國的。父親在三佛齊尋了個新船隊,留了下來,繼續跑船。他一定是想趁跑船的時機回中原,不然他也不會在一次押送完三佛齊王進貢中原皇帝的船隊後; 人間蒸發了……
我的母親是一名西域歌姬; 是父親跑船時撿來的,母親以往是中原嶺南地區一家富商的家養歌姬; 得罪了富商的大夫人後被賣予一家青樓。誰知道這家青樓乾的竟是往南洋賣女人的營生,他們買得母親後便將母親送上一艘大船,日夜兼程送往了這三佛齊國。
母親說她不堪受辱; 便尋了大船卸貨的機會逃出來; 在被青樓打手追逐的時候; 是父親救了她,於是便有了我。
母親說李五狗是我的父親,我也一直喚李五狗為父親; 可街坊裡的小孩兒都喜歡喚我野種。他們說李五狗不是我父親,不然怎會丟下我不管,獨自一人跑回了中原。我不信,便去問母親; 母親聽我如此說話便會流著淚,抄起手中的鍋鏟或紡錘死命砸我的屁股。
見她如此難過,我便不再問了,李五狗是不是我父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沒有人能再做我的父親了——我成了一個孤兒。
去年開春便爆發了一場嚴重的瘟疫,村裡的人幾乎死絕,也包括我的母親。
餓!實在太餓了!就在我摳著村頭那棵老榆樹的皮往嘴裡塞時,我看見了一雙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雙迷人的眼睛,黑漆漆、亮晶晶,像璀璨的夜空。
你在吃什麼——他是一個瘦高的男人。
我在吃樹皮呀!
這個東西不能吃——他能有染病死去的張大夫那歲數吧?三十多歲,一個男人成熟的年華。
可是我就算不吃這個也找不到東西吃,不如就吃這個了。
我給你吃——眼前遞過來一個大白饃。
今天是我的幸運日,他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仙人,在全村人都死絕,跑絕後,堅持留下來的我成了村裡唯一的活口。
村裡一個人都沒有。男人似乎有些失望,他衝身後一個髮鬢花白的男人說話。
是的,午爺,這三佛齊西海岸鬧災呢,到處都是空的。
我要在這兒建船廠!瘦高男人望著海上那血紅的落日說話。
午爺,雲旗不同意,這兒不吉利,不會有人願意來幹活的,這裡……這裡被惡魔詛咒了……
瘦高男人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我不信惡魔,如果有惡魔,早就把我收走了。這兒不是還留了一個小女孩嘛?這說明瘟疫已經結束了。我就要在這裡建廠,沒人幹活,咱就從別處人市買人,反正這片地也不用花錢買,我隨便圈便是。咱把買地的錢拿來買人,這樣廠也開了,人也有了,錢還少花了許多。
午爺!要是……要是瘟疫還沒結束怎麼辦?
你怕病死了?哈哈!雲旗勿憂,我便在這兒住上十天半月的,半月後,你來看我是否還活著。如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