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正年近五旬,入宮已有三十餘年,自覺見多識廣,已沒什麼事會讓她覺著驚奇,可今日皇后這番輕描淡寫的態度還是讓她心下詫異,不由抬眸掃了一眼劉婷的神色。
劉婷見她沒有第一時間應聲,以為自己久不理事,權威漸失,心下不悅,面上卻不顯,只微笑問道:“怎麼?王宮正有異議?”
王宮正回道:“臣不敢。只是此案尚有諸多疑點,官家也甚為關切,還遣了內侍省梁押班協同宮正司共同追查,臣不能做主,是以不敢應聖人吩咐。”
官家派了梁汾協查?她怎麼不知道?劉婷微微皺眉,又問:“你說尚有諸多疑點,剛剛怎麼沒報給我知曉?”
“回聖人,官家有命,‘此案未查清之前,任何線索疑點都不得外傳,連掌管宮務的林娘子、陳娘子都不得過問’,只能報給官家知曉,是以……”
劉婷大怒:“王宮正難道忘了你站的地方是哪裡?我堂堂皇后,什麼時候與淑妃、賢妃一般高低了?”
王宮正不慌不忙跪倒:“聖人息怒,臣非此意。臣剛才所言,乃是官家原話,因官家明言,只能報給官家知曉,是以臣不敢未請旨便報知聖人,請聖人恕罪。”
當初宋禎說這話時,劉婷還關著宮門養病,自然也沒有考慮過她會過問,所以只提了林陳二位。王宮正為人端肅公正,不喜矯飾,因此原話轉述,也沒顧及劉婷。
劉婷聽了原委,只覺一股火憋在胸口,忍不住咳了起來,邊上翠蝶忙上前給她順氣拍背,並向王宮正說道:“既然官家有命,宮正自當一開始便向聖人明言,如何顛三倒四到這個地步,惹怒了聖人?”
翠蝶自認是劉婷親信,六尚尚書見了她也客客氣氣,這會兒看見劉婷生氣,又不好多說,便站出來指責王宮正,想叫她向聖人服軟。
可惜她卻忘了,她如今不過是個未入流的散直行首,王宮正卻是正六品女官,且宮正司獨立於六尚之外,執掌宮中戒律糾察,地位超然,又如何會將她放在眼中?
是以王宮正聽了她的話就跟沒聽見一般,絲毫不加理會,只微微低頭等劉婷吩咐。
劉婷喝了一口茶,勉強壓下咳意,才啞著嗓子道:“罷了。我知道我久不理事,早已無人將我放在眼中,只把淑妃、賢妃當做正主……”
“聖人此言,臣當不得,也請聖人勿要妄自菲薄。中宮若還不正,何人克當?”王宮正面容始終端正嚴肅,即便一直跪在地上,也氣勢不減。
劉婷見她這個樣子,越加惱怒:“你這是要教訓我嗎?”
王宮正再次微微低頭:“臣不敢。臣只是履行勸諫之責。”
她這樣一板一眼、油鹽不進,劉婷也實在拿她沒轍,最後只能冷笑一聲:“王宮正快請起吧,我哪裡敢罰你?既然官家有命,你們就仔細追查,此事我自會去問官家。”
王宮正起身答應,臨告退之前,終於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翠蝶,然後說道:“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此事涉及內教,還請聖人勿怪。今日聖人向臣問話,其餘人等未得吩咐,不得多嘴插言,此乃宮規。今日翠蝶恃寵生驕,無視宮規,實在不妥。”
劉婷眉頭一皺,翠蝶也漲紅了臉,王宮正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繼續說道:“翠蝶身為坤寧宮散直行首,自有聖人管教,臣本不該多嘴,只是既撞見了,便沒有不行勸諫之理,還請聖人三思勿怪。臣告退。”
她說完就行禮告退離去,留下劉婷滿肚子火氣,翠蝶更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暗自生恨,忍不住與劉婷說道:“聖人,這王宮正年紀也不小了,宮正司事務繁多,她能支應得過來嗎?”
“能不能支應過來,都不干你的事!”劉婷冷了臉斥道,“你當宮正司是什麼地方?”
王麗娘當初是太后親自選定的宮正,從太后到官家都甚為信任倚重,哪是劉婷能動得了的人?
翠蝶立刻低頭認錯,等劉婷火氣消了一些,才又說道:“宮正司雖然掌於王宮正之手,可底下的人未必就沒有心思吧?那劉司正的年紀可也不小了呢。”
劉婷知道她的意思,雖然心動,卻也只能輕嘆一聲:“若是六哥還在,並能加封太子,我興許還可以打宮正司的主意。”以她現在的聲望實力,能掌控住六尚就已不易,宮正司一向更聽福寧殿號令,宮正之位的交接,她哪裡能左右得了。
“可是萬一她們真的查出什麼……”翠蝶更擔心的,是宮正司查出柳晨之死的真相。
劉婷瞥她一眼:“你鎮定些。查出了又怎麼樣?又沒人看見。去,也該帶人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