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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出得院子,周湛道:“你四哥打哪裡學來的這門手藝?”

“木匠活兒嗎?沒人教他。”翩羽笑道,“我大姨父在得風溼病之前,原是個遠近聞名的細木匠師傅。我四哥打小就愛在一邊看我大姨父幹活,看著看著,他自己也就跟著學會了。我四哥可聰明瞭,我們莊子旁邊那條河上的那個小水車,就是我四哥做的。他在城裡看了兩回人家磨坊上裝著的大水車,回家就試著做出了這麼個小的來,雖然最終沒能磨出麵粉,不過往地裡送水什麼的,倒確實是叫人省了不少力氣。”

說到這裡,她又是一陣替她四哥鳴不平,“可我舅舅們竟還說我四哥這是在不務正業,連莊子上的人都這麼說他呢。”又道,“我總覺得,他至今還沒能說上親,多少也是被這名聲給帶累的。”

她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一抬頭,就只見周湛正垂眼看著她在笑,她不由就是一眨眼,摸著臉道:“怎麼了?”

周湛過來時,原本心情是有些鬱結的,可看著這小傢伙在他面前如此滔滔不絕,他便知道,至少在她眼裡,他還是受歡迎的——這種想法叫他很是受用。

自然,他是不會把心裡所想告訴翩羽的,便搖著頭顧左右而言他,道:“許你四哥本就不該被埋沒在鄉間。”

世人所謂的“不被埋沒”,一般都是指讀書科舉。翩羽以為他也是指這件事兒,便嘆息一聲,道:“四哥學什麼都快,偏那四書五經怎麼也讀不進去。”

“四書五經?”周湛冷哼一聲,“所謂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過是書蠹們自抬身價的一種說法罷了。說起來,他們和一般的商賈農人又有何區別?最終還不是‘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偏還一個個自視清高,總也看不起其他行當那些以雙手養活自己的人。”

他這話立馬贏得翩羽的一陣點頭,道:“我娘也是這麼說來著。我娘說,與其做個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書蟲,還不如老老實實學一門能養活自己的手藝呢,至少不會餓死自己帶累家人。”

周湛看看她,“這話一定是揹著你爹講的。我算是知道你爹和你娘為什麼說不到一處去了。”

翩羽那原本明媚陽光的笑靨忽地就不見了,卻是叫周湛一陣後悔。他看看她,暗暗嘆息一聲,伸手輕輕一拍她的頭,道:“走了。”

“去哪?”翩羽抬頭問道。可看看周湛那再次變成八字型的眉,她不由就一嘟嚕嘴兒,咕噥道:“知道了,只帶耳朵不帶嘴……”

*·*·*

載著周湛主僕二人的馬車,沿著山道緩緩往那半山腰上爬去。隔著車窗,翩羽遠遠就能看到那繁茂樹林掩映下的一座雄偉寺廟。

“這是……”她忍不住指著那寺廟問周湛。

“感恩寺。”周湛道,“也算是皇家寺院吧。我有個叔叔就在這裡出家。”

見翩羽茫然眨著眼,他不禁一笑,道:“啊,對了,不是所有人都對皇家那些八卦故事感興趣的。比起我那叔叔,顯然一頭上好的豬種更值得人操心。”

這話直說得翩羽的臉忽地就紅了,嘟嚕著個嘴兒抗議道:“您倒是記性好!”

周湛看看她,挑著那八字眉嘲道:“喲,終於用對了一個‘您’字,有長進。”

直嘲得翩羽又忘了規矩,衝著他一陣乾瞪眼。

馬車到得山門前,翩羽隨在周湛身後被幾位知客僧接了進去,卻是不進大殿,而是繞著殿旁的小門過去,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一座清幽的小院門前。那領路的知客僧並不進去,只向著他們合什一禮,就退了下去。

周湛推門進去,就只見那小院當中種著株高大的枇杷樹。樹下,一個穿著身灰色僧袍的僧人正拿著個水舀在給那樹澆水。見周湛進來,那僧人抬頭看看他,將水舀放下,一邊整著衣袖一邊過來道:“半年不見,七郎彷彿又高了些。”

那僧人,看著年約四旬左右,生得甚是魁梧高大。因此,在翩羽看來,他倒更像是員武將,而非僧人。

聽著這聲“七郎”,周湛的眉頭不由就是一挑,斜眼看著那中年人道:“十三叔一向可安好?”

那灰衣僧人停住腳步,上下看看周湛,搖頭笑道,“可見你的修為沒一點長進,竟還是這般斤斤計較。”

“十三叔的修為也不見得就有多少長進。”周湛高挑著那八字眉笑道,“不過是一聲‘十三叔’,稱呼而已,出家人不是講究個四大皆空的嗎?就該我叫著您什麼,叔叔就該應著什麼。至於我嘛,原就是紅塵裡打滾的俗人,我不愛被人叫‘七郎’,斤斤計較